“虫卵是毒,活虫却是药,囚养多年,连这个也能知道么?”桑青偏头,躲过齐芜菁的手。他目光灼灼,好像生了双爪子,要将齐芜菁剖开探究明白:“你本事不小,扮猪吃老虎这么些年,不就为了以牙还牙么?怎么反倒给了他这点甜头?”
齐芜菁道:“你嗜血成性,是畜生。我是神教子弟,怎能相比。”
“你这师兄心眼很小,你不仅让他痛,还抢了我。”桑青语气挑衅,“他觊觎万年的宠物,却叫你唾手可得,从此之后,路要怎么走?仅凭你心慈手软的伪装么?”
“哈哈。”齐芜菁笑了,将地上的耳朵碾成烂泥,“从前你万般不服,他只当是你桀骜,学着他人熬鹰来驯化你。如今你咬烂了他的耳朵,就是下贱的疯狗,丧心病狂的孽畜,咬一个没咬死,难道不会有第二个?”
桑青认同道:“疯狗是这样。”
“你最好将他咬烂,扯烂,再留他一命。”烛火落进齐芜菁的眼,里面似有疯狂的浪潮翻涌,“然后他会巴不得将你送给我,让我当狗嘴下的替死鬼,但你没有。所以啊……你最没用了。”
你最没用了。
无青。
“连花都舍不得砍,以后怎么杀了我?”三千界将他的刀扔下悬崖,说,“下面有三百条恶狗,捡回你的刀,否则不必活着来见我。”
我不要刀,别给我!
你不是神吗?不是佛祖吗?不是如来吗?
怎么总伤我?
怎么不祐我?
“我是鬼,我不做神。”
可我是众生。
“我最恨众生。”
耳下的疼痛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齐芜菁为这点困扰感到不快。
思绪繁杂,他抹掉眼尾的潮。
*
齐芜菁又去了地牢。
不出所料,寿夫子裹着黑袍,早坐在轮椅上等着了。
“师父受累。”齐芜菁解下披风,搭上寿夫子的双腿,“原本昨夜就该向师父禀明我来了地牢,但夜太深了,我……”他偏头咳了下。
牢中的血腥浓郁,还是新鲜的。咒文灿亮,牢里的脏和潮明晰可见,齐芜菁眼神凉凉,正好瞥见受了重刑的桑青。
他匍匐在地,满口都是血,奄奄一息,仿若濒死的困兽。
齐芜菁眼尾一弯,那点笑扔进桑青浓浊的目光里,很快便消融了。
“……夜太深,我不便叨扰师父。”齐芜菁回过头,很愧疚似的,“收奴这番行径我是头一回,太过草率——”
寿夫子喝道:“混账!”
齐芜菁“扑通”跪下。
“你师兄还仅是掉了只耳朵,那孽畜六亲不认,是要啖肉喝血的!”寿夫子攥着齐芜菁的手,语重心长,“佩兰,这狗儿不好训,你要带他出去,是牵不住的。”
齐芜菁抬眸:“师父此番前来,不正是为了教我如何牵绳的吗?”
寿夫子顿住不语,心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道:“原本你们二人一人一奴,但你师兄想要这条狗,可惜从来驯服不住。”
齐芜菁听懂了所谓“原本”,心里冷笑:你真可怜,连条狗都抢不过。幸好死了,活着也是浪费。
他心里奚落,表面却“咦”声道:“正因如此,师兄才同我费劲力气给他烙上刺青。若非一奴身上只能附一个诅咒,师兄是绝不会将这类悍兽丢给我的。”
寿夫子有些骇异:“这是你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