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鞑靼人也忒不讲道理,跟一个文人斗武算什么?秦怀月一边皱着眉头骂那人不讲武德,一边抚了他一直捂着的左手去:“别动,这伤口切口极深,你一人不好操作,我来给你包扎。”
说罢,顺势摸了一把身上的衣袖。
“你……”见她摸了她自己身上去,方明川以为是她要撕自己的衣物帮她包扎:“别。”
下一秒,秦怀月从袖口里翻出来些止血粉,一道刺啦的衣帛断裂之声,方明川下摆的玄衣里衬被她撕了一角。
“莫怪,我撕开的是你的外衣内衬,不会太明显,无伤大雅。”秦怀月紧紧盯着他那不断出血之处,待到看清那处伤痕形状时,忽的眉头皱起,但还是把药粉撒了上去。
方明川见原是自己会错意,到底没做声,药粉洒落时微微颤了颤睫毛,随即闭上了双眼,任由她来替自己包扎。
“看这情况,你的伤口大好之前,怕是有个几日不能修撰了。”秦怀月看他这伤口的深浅程度,心中明晰一二,以编撰的工作量来讲,只怕是不利于伤口愈合。
“无妨。”眼前的男子淡然道,但见秦怀月在面前的神色淡定如常,没忍住些微本性生出来几分作弄:“在我伤好之前,我会监督你一字一句来替我誊写的。”
秦怀月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原来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报答方式吗?”
方明川见她不解,眉梢眼角有了些微笑意:“当然,我对救命恩人一贯如此。”
秦怀月听他这等丧心病狂的话,心中只暗叫哪见过这种人,简直就是危言耸听:“做修撰大人的救命恩人,可真是世间奇惨的一件事啊。”
方明川这次终于不再吭声,秦怀月见他垂下眼角不再做答,以为是他怕再也无法执笔心中苦懑,便也没管他,径直将他扶了起来:“走吧,先离开这里。”
一路秦怀月提防着周围,没有遇到其他鞑靼人来偷袭,直到远远看到酒楼的瓦黑色屋檐,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待到终于走出竹林,步入主道上,卫凌早在门口等待多时,见秦怀月扶着自家大人走来,也连忙迎了上去:“大人,属下失职,方才在那后山与另外几个鞑靼人缠斗,一时之间无法脱身,这才让您遭受此番变故。”
方明川并未理会,只摆手让他告予那柳迟卿改日再来,见五湖春楼前并未再有其他大理寺官兵的身影,便登上马车,即刻回了府邸。
一路急行,畅通无阻。
马车上,被他顺手拽了来的秦怀月看着面前右手低垂,伤口被她斜斜绑了个死结的男子,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似乎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与平时在翰林院时的样子极不相似,倒像是多了一丝懒散,泄露出来了些本来面目。
对面的人见她像是在深思,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淡淡出声:“秦检讨平日里也如此周全吗,连止血药粉都带在身上?”
听了这话,秦怀月抖擞精神抬头看他,像是怕他不相信一样,从袖口里掏出来些其他物件,大抵是些手帕小剪刀清凉膏之类零散的小物。
“当然,思虑周全是我的一大美德。”秦怀月朝方明川笑眯眯道:“毕竟带上后也总会有用到的一天,看今日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对面的人看桌上她掏出来的零散物件,像是没想到她的确准备的如此周全,当真被她噎住,半晌没有吭声。
“所以。。。。。。”
秦怀月将东西尽数收入袖口中,敛了些方才轻松的神色,应着车外滚滚的马蹄声,一字一句对着方明川讲出自己的推断。
“你为了装作负伤的样子,在后山竹林中不惜割破自己的手臂,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时沉寂,只有窗外嘈杂的人语声。
方明川也收了方才的虚弱神色,弯了眉头,换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如往常一般看她:“秦检讨怎么会问这种话?”
“我只是认为修撰大人既然要做此事,必有是有要做的理由,正因如此才从不过问。”秦怀月说罢,冷着脸离他微微近了一些:“秦某的脸上长着眼睛。”
方明川被秦怀月这句逗得嗤笑了一声,倒是泄了点方才的些微防备:“没想到当真是瞒不过你。
“敢问秦检讨是从何时发现,这般心神睿智。”
见方明川眼神开始变得凌厉,秦怀月由此确认了自己的猜想,眼睛直直与他的双眼对峙,也有丝丝慑人之力。
“太后宴时,桃园月前。”
“为何?”方明川反问道。
她一直盯着自己双眼,杏眼含水如同明镜,两人又在马车上凑得近了些,方明川甚至能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不动声色微微挪开了些视线。
他的确没想到,秦怀月能够一路猜想到如此早前:“为何是那时?”
“我原本的确是想错了。”秦怀月沉了沉神色:“因为我一直疑惑,为什么你那晚并不去宴席,而是先去桃园与六公主花前月下。”
听完秦怀月这话,方明川忍不住额头青筋跳动了几下,伸出修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呢?”
“直到我知道六公主心中另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