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皇帝的声音也有十分苍老的沙哑。他看向六皇子,“云淮,林大人也到了。你说林大人与靖玉侯府世子暗通款曲,贪污受贿。其中内情,不如详细说来。”
林清如心头一紧,六皇子的手段,终究还是来了。
六皇子脸上依旧是那般得体温和的笑意,在看向皇帝之时甚至带了些关切之意,“父皇龙体欠安,儿臣本不应该打扰。只是兹事体大,涉及朝廷命官与侯府世子……”
皇帝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随即又轻轻摆了摆手,“你说你的便是。”
“父皇容儿臣慢慢禀来。”六皇子瞥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林清如,“容世子在三四年前,于京中闹市之地,开一酒楼,名曰花间。花间楼生意奇佳,常有官员往来宴饮享乐,觥筹交错。”
他语气一顿,“林大人似乎亦在其中。”
这话分明有些春秋笔法之意,林清如每次不过只身前去花间楼,这话倒像是她也是享乐一员了。
然而她并未着急辩解,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花间楼靡费昂贵,林大人每月俸禄不多,如何担得起日日去花间楼的花销?儿臣命人留意之下发现,林大人竟还私自经营着京中数家粮铺。堂堂朝廷命官,怎可行商贾之事?”
皇帝沉闷的咳嗽再次打断了六皇子的话。他咳嗽的声音如同拉响了破旧的风箱,带着四处漏风的憋闷。
在咳了许久之后,皇帝才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清如见他说得不痛不痒,自然明白他的意图。若无前面轻描淡写的层层铺垫,怎有后面惊涛骇浪的重大罪行呢。
她垂首,这算不算,也替她好好铺垫了一番。
“是。只是……”皇帝的话六皇子脸上果然并未露出其他表情来,“林大人的粮铺竟和花间楼有巨额银钱往来。小小粮铺,何至于万两之数?”
说着,他拿出了一本账本。林清如认得出来,那是粮铺的账本。
林清如依旧未做任何辩驳。
她知道他上钩了。
她如此平静的反应让六皇子微微一皱眉,只是他依旧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儿臣探查之下才得知,林大人与容朔,勾结吏部尚书秦学,卖官鬻爵,收受巨额贿赂。粮铺与花间楼,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清如没想到他居然会将秦学也牵扯进来。
六皇子这是想弃车保帅!
他竟丝毫不怕秦学会将他供出来。
顾云淮只是看着林清如温和一笑。他岂不知仅凭小小的粮铺账本,自然有千百种辩驳的机会。但只要将卖官案牵扯进来,坐实罪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根本无从辩驳。
以秦学一人,换林清如与容朔两人,不算亏。秦学也知道这是一场无法拒绝的交易。
他只需要保住秦学的性命。待他继承大统,秦学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
如此诱人的条件,没有人会拒绝。
“可是六皇子,这并不是林家粮铺的账本。”林清如终于开口,她亦拿出准备好的账本,“林家粮铺的账本,在这儿呢。”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哦不对!应该叫做叶家粮铺。”
六皇子似乎早就猜到她会如此辩解,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敢问六皇子,账本之上,与容朔的生意往来,是在何时?”还未等六皇子回答,她便自顾自地回答道,“我记得,应该是在今年六月初罢。”
六皇子轻笑一声,“林大人倒是记得很熟。”
“可是这些铺子,早在今年五月,我便转手于叶家了。”她亦勾起唇角,“六皇子若是不信,可上叶家查契。我这里亦有一份。”
这契约不过是林清如与叶水柔那日里现写的,账本上的万两之数也是林清如让叶水柔伪造的。她故意叫六皇子拿到了这本假账本,为的不过是让六皇子咬钩,打他个措手不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