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威换了个位置:“其实我挺爱她的,没那件事,我都打算跟她结婚了呢,不过我更爱我自己,所以我甩了她,赔了一辆车进去,亏得我那天没在车里,否则我应该跟自己的车一起香消玉殒了,她是个疯子。”
虞贞依然没有回应他,那些男人留下的水果还在,他扎了一块芒果在嘴里,捋了捋头发,俯身接杆。
他的头发又长了一截。
“我知道,我是个人渣,”陆平威很有自知之明的发言:“可我不觉得这是贬义词,我是来享受世界的,不是来当圣人的。”
每个人的认知不同,无法指望品德高尚的圣人理解小人的世界,他们能做的是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好,行他们的规矩和私心。
台上的球来到白热化阶段,虞贞的技术远在陆平威之上,他打十次陆平威才轮了五次,五次也有对方放水的嫌疑。
忽地,陆平威上文不接下文,一碗冷水泼向虞贞,毫无征兆地质问道:“你疯够了吗?”
故事戛然而止,气氛陡然下降,陆平威不再接球,像个导员执着球杆,首次露出他严肃的模样。
虞贞不爱吃芒果,又恰好吃到了一块坏了的芒果,难吃至极,他却咽了下去,早已经丧失味觉的神经没有及时给他任何播报,他吞噬腹中,坏掉的芒果顺着喉管钻进了他艰难运转的五脏六腑。
“Cyrus,是你自己取的,还是你前东家帮你取的?”陆平威一句话,那边的人脸色变了,他和虞贞之间横着一张球桌,这个陌生的英文名,掀起了新的浪潮。
虞贞的瞳孔里没有再赢下对方的决心,变成了刀剑一般的锐利,有着抽筋剥皮,杀人的冲动。
气氛上的变化陆平威精准捕捉,他最擅长制造气氛,也最擅长捕捉瞬息万变的气氛,头顶仿佛旋着一把利刃,已经抵到了他的皮肤。
陆平威捋着球杆说:“呀,看起来这次功课没有白做啊。”
虞贞的反应告诉他,他花功夫查清楚的事没有白费心思,他捏住了对方的软肋。
陆平威感慨道:“我说怎么花了这么多心思查不出你一星半点的东西,你老东家真过分,怎么说你也是红极一时的名模了,封杀起你却毫不手软,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从时尚圈的顶端坠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真的只是因为一杯酒吗?Cyrus,你能为我解惑吗?”
虞贞指尖泛白,脸色阴郁,台球桌一边有水果盒,也有水果刀。
陆平威盯着他瞬息万变的眉眼,在那只猫做出冲动之前继续说:“看起来不太想说的样子,不过没关系,你那点事我也清楚了,陪金主爸爸嘛,不丢人,哪个行业都一样的,不过你的做法还是太极端了,敢往金主的脸上泼酒,沦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应得的,可是想来也觉得你挺可怜的,毕竟那时候还小,有点性子难免的,我不明白的是你不会走投无路,有不少权势能保你呢,怎么你没接橄榄枝呢?是在上一个金主那儿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虞贞的脸色僵硬,大脑似受了什么冲击,他脸上的黑眼圈重,身子也纤瘦了不少,人看起来似风中浮萍。
“对了,我还听说你被人关在什么……情趣房?被关了七天七夜呢,真的假的?是情趣房还是审讯室啊?你跟你金主玩的挺花啊,难怪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这儿还有一张照片你要看看吗?”陆平威低头拿出手机,搜出一张照片来,内容是一幅油画,“是你吗?好销魂可爱呀。”
销魂是因为姿势,可爱是因为年龄。
餐桌上的身体稚嫩美丽,平坦的胸腹证明那是一个十几岁少年的身体,少年不着一物坐在大红的餐桌上,腰上和后背被抹了一圈奶油,漂亮的脚踝被一只戴着金扳指的手攥住,少年光滑的臀侧是一块打翻的蛋糕,局促秀美的面庞低着,欲说还休,画家重心在浓墨重彩的景物渲染,对少年的身体却用了非常干净清透的色彩来描绘,栩栩如生,画中的身影像画家的意淫,更像真实场景的还原。
画作的名字叫做《富豪的晚餐》。
丝毫没有文艺气息,满满的色情感,像是有钱人的私人癖好和收藏,但不知为何流在了外界,画中少年的面庞会让人联想到稚嫩的羔羊,青涩的身体因高超的画技和丰富的色彩暗示,一瞬间就能联想到色和欲。
“这幅画你陌生吗?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的,不过我不能确定是你,看起来十五六的样子,跟你现在还是有差距的,你要说不是,我肯定不会诬赖你。”陆平威那样正直地说。
这幅画早年流传盛广,后来又销声匿迹了,画的作者早已经去世,但主人还生在人间,陆平威费尽心机搞到这幅画,并得知原主人已经封禁了这幅画的相关内容,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他在等虞贞的狡辩,奈何左等右等,那人只拎着球杆看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与其说是看自己,不如说是看他陆平威的手机。
陆平威抬起手机,攥了攥,他不是来杀虞贞的心的,也不是来报复他的,他只是想验证一些圈内的传言,传言早到已经无法追查真实性,他唯有在当事人的面前,从他的情绪上博得证明。
他很早就想要验证了,但碍于各种因素,他放弃了,要不是段晨告诉他虞贞这些天的异样,他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任由他自生自灭去。
“是因为太过精彩的过去,所以你在周道森面前挺不直腰杆吗?”陆平威在情感上的捕捉能力惊人,“听我说过周道森的家庭,你怕了,你追他的时候怎么不怕?现在却怕了,为什么虞贞?你能回答我吗?”
漂亮的男人一言不发,也毫无动作。
眼里的杀戮浓郁,越来越厚重。
陆平威拎着球杆,将剩下的球子击入洞口,他的嘴巴像他手里的杆头那样准:“你怕他知道,怕周家知道,怕外人知道,你那精彩的过去,势必会给你们的关系带来困扰,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他的恋人有过这么精彩的往事,别说周道森了,就连我知道的时候都愣了好久呢,当然,我是个人渣,兴奋更多一些,不过我很能理解你,我认为你是对的,先不论周哥那边怎么想,你这过去要是被周家的人知道了,那可真是一场腥风血雨啊,周道森被耻笑都不算什么了,他整个周家的英明都要被你毁了,他那个高洁的教授父亲,会首当其冲吧?政治界都有他的美名,这样的新闻爆出去,哎呀,不知道周教授怎么应对才好呢。”
台球厅里的热闹还在继续,球子撞击的声音回荡在虞贞耳边,球厅里的谈论声此起彼伏,吵的他头晕目眩。
“段晨他们不懂感情上的事,找我来劝你,有什么好劝的,虞贞,我理解你,”陆平威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要给他造成困扰,不要让他的家庭困扰,我此前质疑过你的真心,但我现在不质疑了,我还要为你鼓掌。”
陆平威拍了拍手,赞叹道:“你太伟大了,比我想的伟大多了,我对你刮目相看,知道自己和周道森不是一条路的人,为了他的前程,你愿意选择退出,这份心真难得,我还以为你只是想玩玩他,随之就丢在脑后了。”
“不过我多想了也说不定,或许你真的是跟他玩够了,睡到了他的人,丧失了兴趣,开始重新找乐子了,关乎这一点我不确定你是哪一种,但你是哪一种都好,跟周道森尽早断了最好。他现在在恒泰立足了,以他的能力,闯出名声来很简单,说不定会超越他的父亲,你对他的才华没概念,我这么告诉你吧,他还在华政的时候就能把完美犯罪的人敲进局子里了,所以周教授急着让他去上海工作,他在律政界迟早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想要走得更长远,就得洁身自好别留太多的把柄,盯着他周家的人不少呢。”
陆平威摸着一颗球子,脑海里是周教授那张肃穆的脸:“你和他在一块对他的影响不好,对他整个家庭更不好,他姐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周婉如是金牌翻译员,身边跟着的都是政界的人物,她走的是国际场,要是被媒体盯上了,故意为难,那可真就是国际笑话了。”
周家的人被抓得这么严不是没道理的,周道森的父亲也不是老古板,他们只是谨小慎微,各方面都不敢松懈,被迫地紧张着。
“我是不清楚你是怎么拿下周道森的,但根据你们两方的情况,我作为局外人看得最清楚,你们是不能长久的,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在给自己找乐子?”陆平威不屑,望着那张面上毫无破绽,内里或已崩裂的脸,扯了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