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第二次点浆时恍惚停顿的时候，巡视的兰瑚将她喊出了车间。
兰瑚双手抱臂，有些不满冯芬的状态，直言道：“你今天什么情况，一次又一次打岔，身体不舒服可以回家休息几天。”
虽然不知她出了什么事，但有问题可以请假，带着萎靡的状态进入车间对厂子和她自己都更容易造成损失。
冯芬一听这话，还以为兰瑚要开除她，马上认错：“对不起厂长，我会马上调整过来，你别开除我。”
“没有要开除你，我说认真的，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你之前一直是厂里最勤快的，也是第一个拿奖金的员工，你的身体健康对厂里很重要。”
兰瑚郑重的语气让冯芬有种自己被重视着的感觉，再回想起昨晚和家中吵架时婆婆对她处处贬低看不起。
她神情动容感激道：“谢谢厂长。”
“兰厂长，你能不能和王会计说一声，以后我的工资只能我本人来领。”
兰瑚诧异，不明白冯芬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冯芬解释：“昨天我请假了，所以我婆婆私自来领走了我的工资。”
她抹一把眼泪，哀声道：“结果，她转头把我的工资给了我小叔子，说是添给小叔子买自行车。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我……”
说到此，冯芬已经泣不成声。
兰瑚没有作声，她默默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安慰说：“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讲出来，咱们厂虽然人不多，但也是有工会的，我找陈芳姐帮你。”
兰瑚拉着人走到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冯芬好好发泄一番。
冯芬带着哭腔给兰瑚诉说，因为情绪上头，她的话颠三倒四，没有条理，但兰瑚还是抓住重点，梳理出她的家庭情况。
原来冯芬的丈夫去世快一年了，家里没了顶梁柱，上有婆婆，下有一双儿女，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婆婆自打她丈夫在的时候就偏心小儿子，明明小儿子家双职工在城里生活得比她们家好许多，婆婆还老是贴补小儿子。
等到丈夫去世后，更是变本加厉。在家里作威作福，经常大骂冯芬克夫。但念着孩子小她上工时得有人照顾，便一直忍着。
结果这次小儿子病了，她婆婆把女儿扔在家里不管，领了自己的工资送给小叔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两人昨晚大吵一架，她也没能吵赢。
兰瑚听完也不由得感到唏嘘，一时竟不知该从哪个角度去安慰，命也太惨了，坏事让她碰了个全，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啊。
兰瑚：“你放心，从此之后咱们厂规定，工资必须本人到场签字才能领取。”
“谢、谢谢兰厂长。”冯芬刚哭完一场，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
兰瑚想着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安慰话，回想着冯芬的遭遇，越想越觉得故事的前半段有些熟悉，都是同一个大队的，难道她之前听说过？
兰瑚多问了一句：“你婆婆是？”
“我婆婆是牛石榴。”
牛石榴，牛石榴……
兰瑚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牛婆子？！
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豆腐坊开张第一天逼着孙女来讨要豆腐不成，厚着脸皮恶心她的那位吗？
原来还是熟人啊。
那日小姑娘在巷子里被老婆子使劲戳额头的样子也变得清晰。
小姑娘也是个懂事的，当时没有真的骗她，因此回去还挨了老婆子的骂。
兰瑚忍不了，她将那日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冯芬，一个细节也不落下：“你那婆婆确实不是个东西，我估计你女儿儿子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没少受苦……”
冯芬听完哭得更大声了。
兰瑚撺掇道：“你骂不过她，总可以动手打吧。你年轻力壮，还能比不过一个五六十的老婆子，有些人，你就得打服她，让她闭嘴。她既然照顾不了家里，你又是挣钱养家的人，家里的权利就该紧紧握住自己手中，让她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