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长大了,倒是愈发不听话呢。”
一娇俏女郎步入宫殿,裙裳飘带逶迤于地,红绸牵动缚于其上的银铃,发出阵阵清脆余响。她十指皆染绯红蔻丹,靡艳绮丽。
女郎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甲。
燕芜面色煞白。
他没有回头,只凭那道熟悉的女声,便认出了来人:都察院姬夫人。
姬姒踱步至燕芜身旁,利长的指尖挑起他的下颌,她轻笑着道:“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还以为今日一见,你会给我惹来大麻烦呢。”
“我听不懂姬夫人的意思。”
“是么。”
姬姒捏着他下颌的指腹逐渐用力,感到些许细微的糙意,这是胡茬刮去后留下的触感。这几年间,他逐渐褪去少年时的鲜衣怒马,有了些经风霜的成熟味道,他用嫌恶的眼神望着她,却愈发让她心动神驰。
可现下到底是在燕王的家宴上,她克制住那种浑身颤抖的欲念,凑到燕芜耳畔,轻语:“倘若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你的母后,她能承受住你此刻任性的代价么?”
燕芜指节骤然攥得泛白,而后又泄力般松开。
等他回过神时,姬姒已落座在宴席另一侧。
燕王此时方开口:“三郎,你可有话同本王说?”
“原是有的,只是想来兴许也只是一桩小事,万不得叨扰父王雅性,便……日后再提。”燕芜一字一句道。
他没有回头,亦看不见虞昭此刻的神情,他这番话出口,她会是讨厌他,还是满眼失望?他的初衷是迎娶她,可如今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能。
燕王摆摆手,示意燕芜退下。
弦乐继续奏起。
燕芜径自走向姬姒身侧的空席,坐下。她的指尖随即勾缠住他腰上的束带,隐隐有往下拉之势。
他额角直跳,咬着牙沉声道:“姬夫人,别太过分。”
“燕郎呀燕郎,你今日这般放肆……若是我真如你所愿,去了琅平,想必你便要娶妻了吧。”姬姒弯了弯唇,语气听不出起伏,“可惜我没走,是不是很叫你失望?别急,你如此不乖,我当然会好好‘惩罚’你。”
“还请夫人自重,都察使的在天之灵若是见你这般,想必死后也不得安宁。”
“你和我提慕文生那杂碎?”她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无声咧开嘴,薄肩耸动,像一只瘦削的艳鬼。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止住了诡异的讽笑,道:“他早就死透了,当年我亲眼看着他的五脏六腑被剖开,肠子流了一地,都发臭了,我却觉得他美得不可方物。如若慕文生能回来,我倒想好好感谢他,没有他,也就没有我如今拥有的一切。”
疯子。
燕芜再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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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昭冷眼看着对面姿态亲昵的二人。
盛宴华席,终是笑话一场。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她不问燕芜是否婚娶,是否有意中人,便是心存侥幸,赌他的怜惜。如今看来,是她不该心存侥幸,将希冀放在一个相识不久的人身上,盼他可以救她、护她。
那梦中昭示的死局,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被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