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十三号房的窗户似乎未完全关牢,有风从阳台吹拂过来,拨乱墙壁及桌台上的烛火。
岑归终于伸出的手很快被路庭握住。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谁这样握过手,掌心据说是一个人体温最炙热的地方之一,皮革手套在夜间已经有些沁凉,可它被另一人握在手里,隔着一层弹力皮革也能感觉到对方手心暖烫,从手套表层到里间皮肤一起升温。
岑归轻微蜷缩了一下手指,又很快意识到在两人握着手时这个小动作对路庭而言太明显了。
按捺下莫名的不自在,他问:“你要怎么教我?”
路庭眨了一下眼睛。
“首先。”架势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路庭说,“你答应我前的考虑时间超过了五分钟,这属于对这次邀请不那么情缘的表现,你可以先甩下我的手,转身往后走开。”
“……”岑归被这种别开生面的教学开头震撼了,他沉默几秒才抬起两人还交握的手,“你是认真的?”
他其实还有点怀疑自己被路庭给耍了,但是路庭的表情看上去便不像在故意整人。
路庭郑重表明自己只是教学方式比较特殊:“认真的,我管这套教学方法叫做‘情景代入’,你就想象你一点也不想和我跳舞,于是重重甩开我的手,转身——”
本着答都答应了的态度,岑归终于依言照做,他捏着路庭的手也不知是往左甩还是往右甩好,干脆原地往下重重一扔,接着肩膀从右侧转过身去——
身后的人好像在他转身的瞬间快速靠近了一步,两人间本就不算宽的距离缩得更短。
同时,一只手又扶住了他左臂上部,将他从左侧拉了回来——
岑归看起来就像是在路庭的手下完美转了个圈。
岑归:“……”
“对,表情很好。”路庭竟然夸赞了他又转回来后冷淡且一言难尽的神情,还略低下头朝他笑了一笑,“是不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而且被我拉来转去的有些烦?为了报复我刚刚的行为,你现在可以来踩我的脚。”
“……”
岑归还是按着路庭的话做了。
路庭在把他转回来后重新握住了他的手,他们一侧手交握,另一侧的手都搭在了对方的肩,两人手臂交错。
路庭说这种舞是无所谓男步或者女步的,不需要分得那么开。
反正挨踩的人怎么都是路庭,只要这人不介意,岑归的靴子真就朝路庭的脚踩了下去,而路庭似乎十分精准地预判到了他行动轨迹,他追着路庭哪只脚往前,路庭那只脚便及时后退。
进,退。
再进,于是再退。
两人好像不知不觉就离开了一开始的起点,追逐对方的步伐绕过了小半个房间。
路庭的脚步偶尔滑向一旁,岑归几乎每一步都完美踩在他前一步的落脚点。
这就像是一场奇异的,被路庭单方面命名为“舞蹈”的角逐。
“我现在要用上腿了。”路庭在两人又一个错步间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衬着窗外夜色与昏沉烛光,路庭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一些。
也更柔和,像那阵不能把烛台吹熄,只会晃动它的风。
岑归并没能立即领悟什么叫“要用上腿”,在他看来,跳舞这件事不就是需要用腿,他和路庭你进我退的“踩脚游戏”也必须用腿。
他只在路庭说完后不解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两人这时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们之间那几公分的身高差距变得明显,近到他想要去捕捉路庭的眼睛时得微微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