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掺着血和泪的过往,只是轻飘飘从他口中说出,远不如李桓亲自去经历、去感受,才能真正体会个中滋味。
“唉,”李格心生感慨,“媳妇儿,我觉得我命真好。要不给宋春晖捐个一千万吧,实在看不下去了操,我得拦着这小子。”
陈硕说:“他不会收。”
李格嗯一声:“也是,在采购部干那么多年才捞三十万油水,胆儿挺小。”
事实证明,死马是医不活的,李格低估了堂弟的偏执程度。
第二天中午,他接到堂弟的电话。
听筒里李桓语调平稳,却像复读机般反复追问他:“哥,宋春晖在哪儿?”尾音越来越重,带着某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
“你肯定知道,告诉我。”
李格语重心长地直劝:“壮壮啊,你要真心疼宋春晖,就甭找他,他现在日子过得挺好,已经——”
“好什么好!”电话那头吼了起来,“他每天都抱着我睡就他妈因为怕黑!身上那些疤骗我说爬山摔的,结果全他妈是鞭子抽的!他从小就受那么多折磨,还跳河自杀,心里全他妈是创伤!我得去陪他听见了吗!快告诉我!”
“……”李格接着劝,“你冷静点,村长都跟你说了是么?”
“我很冷静。不说了,我去找他养父。”
上一秒才吼得歇斯底里,这下一秒就冷静得叫人心里发毛。
李格察觉不对,赶忙拦住堂弟:“找人干什么去?不许闹事儿啊,真闹出意外搭进去的是你自己!听我把话说完,宋春晖他已经结婚了,也有孩子了。”
“……”
“听见没?”李格重复一遍,“他已经结婚有孩子了,现在日子过得真的挺好,你要心疼他,就甭去打扰他。”
“……”
“壮壮?”李格尝试开导堂弟,“我叫你自己走一趟,就是想让你了解他过去的生活,从那种穷山沟里走出来,他活得多不容易?你可能体会不到,我也体会不到,但你想想你这两年多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从出生就开始熬了,熬到今天有了自己的家跟孩子,你还想毁了他的人生么?放下吧。”
许久。
时间在电流声中凝滞,久到李格怀疑堂弟在那头偷偷抹眼泪,想好好安慰两句时,一声沉稳有力的“嗯”传了过来。
“哥,我会放下的。”
*
国庆七天小长假,宋春晖早早便规划好了穷游行程,决定带孩子去国际都市大上海,长长见识。
他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又背上一鼓鼓囊囊的背包。自己的换洗衣物只塞了两身,剩下的空间全给了宝贝儿子。
除了衣物,箱子里塞满了多多的宝贝:几包小零嘴儿,每晚要读的故事绘本,画画本和水彩笔,三辆玩具小赛车,一辆超酷炫的挖掘机,一盒汪汪队拼图,还有一只洗到发灰的小白兔,耳朵磨得毛毛糙糙,却是多多走到哪儿抱到哪儿的爱宠。
多亏宋春晖那张闲不下来的嘴,自多多出生起,他就成了孩子身边的“人形复读机”。
清晨阳光刚照进屋,就对着婴儿车哼起小曲儿,换尿不湿时絮叨着外面天气,到了晚上奶睡时亲自讲童话故事。
总之天天跟孩子唠嗑,那些在外人听来啰啰嗦嗦的废话,像绵密的针线,缝成了多多成长路上最温暖的小被子。
宋春晖干什么便说什么,哪怕给垃圾桶套个塑料袋,也会问上一句:“多多,你看爸爸在干什么呢?”
那会儿,几个月大的多多不懂,只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珠子盯着爸爸直瞧,嘴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
看孩子一身牛劲儿,宋春晖就高兴:“爸爸在套垃圾袋呢知道不?用来装你的尿不湿,你看你能吃能拉的,今晚开始戒奶了啊,不能再嗦爸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