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安喝了一口,就索然无味地放下了,他对这种口味极清淡的茶并不感兴趣,虽然甜丝丝又带着叶子清香,但对他来说就跟喝水差不多。
蓝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道:“陛下,我想知道这场暴行的参与者是否已经被逮捕了?”
莱安神色自若地说:“关于这点请放心,我已经派身边最得力的侍臣去督办这起案件,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冒犯二位的犯人。”
直到现在,蓝斯才满意地舒了一口气,说:“莱安陛下,我们当然相信您会处理好那些暴徒,给予他们公正的处罚。事实上,多米尼克陛下在收到我们的信件后,也对此次突发事件很是关切,表示这绝不会影响到我们两国间的友好邦交。”
莱安露出称心的微笑,说道:“多米尼克陛下总是很明智。”
莱安却没舒心多久,只听见蓝斯话锋一转,“但是关于联姻一事,介于此次突发的暴行,陛下重新考虑了一下,他认为两国现在或许还不是缔结婚约的时候。”
这颗突如其来的软钉子咯得莱安的笑容一滞,接着一股近似于被愚弄的恼怒涌上心头,“是吗,就因为这件事?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延迟婚约的必要,我以为我们还已经顺利地达成共识了。”
他神色不善地盯着蓝斯,说:“你们的意思是想要反悔吗?”
蓝斯吃惊地愣了愣,虽然由他提出的延迟婚约的想法是冒犯的,但没料到莱安的情绪如此不稳定又外露,更没想到这会一下子就激起这位君王的愤怒,他连忙解释道:“不,您误会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事实上,为了表达诚意,多米尼克陛下原本准备让伊恩王子亲自前来贵国求娶夏洛蒂公主——在一个合适的时间。”
他硬着头皮道:“但很显然,现在这种事情发生了,恐怕行程只能一再往后推迟,直到案件终结,确定伊恩王子来贵国是完全安全为止才可以成行。”
莱安的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他自己也对那些任意妄为的小矮子感到恼火,所以蓝斯指责由红血人惹出来的事端,很是符合他的心意。
莱安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是这样,那好吧,我明白了,这桩婚事可以延后。”
他忍耐住浮躁心气,拍拍手,身后的奥斯顿应声给蓝斯奉上一封边缘镀金的邀请函。
“这是……”
蓝斯疑惑地抬头,听见莱安说道:“为了表达我方的歉意,我准备举办一场最高规格的国宴,邀请二位以及外交使团的全部成员出席。”
这是议事国会上敲定出来的最终方案,用一场宾客尽欢的宴会消解暴力行径给蓝斯夫妇带来的不安。
“让我们忘记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不快,共同举杯度过一个美好又和谐的夜晚。”
莱安的语气强硬,不容拒绝的意味很浓,蓝斯没有回旋的余地,便只好答应下来,“这可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邀请,阿西娜和我都十分愿意到场参加。”
“很好,那就这么决定了。”莱安强忍着心里的别扭,带上琳达还算得体地离开了亲王的房间。
只是等琳达刚一告退,回到卧室的莱安登时一脚踹翻了茶几,瓷器噼里啪啦摔了一地,“蓝斯那老家伙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现在是圣利公国需要求着我把夏洛蒂嫁过去,不是我求他们娶,不过遇到一场小小的骚乱,居然还担惊受怕上了。”
莱安抓住奥斯顿的衣领,把人扯到跟前,一字一句地说:“奥斯顿,所有相关者都必须逮捕,一个也不要放过,听见了吗,我说的是‘一个也不放过’。”
“好的,陛下,我会竭尽所能为您做到。”奥斯顿没有被这可怕的话语吓到,眼睛反而亮得瘆人,嘴角的微笑高高地扬起。
他原本只是想要小小地撩拨一下公爵和新王之间的矛盾,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伊洛里在简陋又潮湿的监牢里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七个小时,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询问过他的情况,整间警察局都乱糟糟的,蓝血警察不停喝骂着新抓来的红血人,用警棍殴打其中的刺头,原本只能容纳十个人的临时牢房却破天荒地塞进了二三十个人,以至于伊洛里都没办法坐下,只能跟其他人一起挤着站立。
伊洛里疲惫又焦虑,沮丧得无以复加,想到如果警察迟迟不放自己离开,在家里等自己回去的父母该有多担心,就不禁紧紧地皱起眉头。
“亨特先生,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难道你也参加游行了吗?”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伊洛里的肩膀,伊洛里扭头一看,发现正是害他被关起来的罪魁祸首文森特·达内尔。
文森特嘴角带着和善的笑容,头发不合礼仪地乱糟糟,外套沾了些脏污,看起来应该也是被警察粗暴地逮捕入狱,但他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囚犯,反而神色自若得像是来监狱体验生活的人。
看清楚是谁后,伊洛里一下就拂开文森特的手,冷冷地盯着他,“这都是拜你所赐啊,先生。”
伊洛里这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气愤,以至于连客套性的问好都没有,但为了降低影响,他压低了声音。
文森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排斥一样,笑了笑,姿态从容地收回了手,轻声道:“看来是我误会了,似乎你仍旧是位可敬的中立派呢。”
说到“中立派”这个词时,文森特咬了咬舌尖,语气带上了细微的讥诮。
伊洛里被激怒了,不是因为文森特对他的蔑视,而是因为文森特做的事情,他压抑着怒意道:“先生,我只是个认真生活的王城普通居民,但我在下午看见你做了什么可耻又卑劣的行径。”
“哦,可耻又卑劣的行径?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吗?”文森特一脸疑惑地看着伊洛里,似乎难以理解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伊洛里质问道:“我看见你煽动人们在赐福巡游期间发起游行,你让他们拿出横幅和旗帜,还鼓舞他们冲击骑警和车队,难不成你要否认说这不是你做的吗。”
“等一下,”文森特被逗乐似地笑出了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亨特先生,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就是你口中的‘可耻又卑劣的行径’吗。”
“那你是误会我了,这是我在带领平等党的支持者进行一场和平游行……”
伊洛里实在听不下去,语气生硬地打断了话:“这根本就不是和平游行,别跟我狡辩说你不知道这种行为的后果可以有多严重,蓄意制造混乱和冲突,如果参与者被认定为实行暴动,帝国的法律是会判死刑的!”
尽管伊洛里为了不想引起别人的恐慌,而特意压低了声音,但此时他的厉声依然引来了其他人的侧目,幸而他们的大多数人并不认识伊洛里,也对两人的对话听得并不真切,所以只是打眼扫了一下就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