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这时也站定,跟狄法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她耳朵上挂着的硕大的宝石耳环泠泠摇曳。
娜拉搭着伊洛里的肩膀,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好了,亲爱的,你过去跟狄法阁下说你想说的话吧,别让那位大人久等了。”
伊洛里愣了一愣,震惊地扭头却看见娜拉红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劣的光。
他觉得牙疼。
伊洛里心情复杂:“我真不应该轻信你说不会有事的话。”
不,从娜拉向他发出赴宴邀请,示弱说这只是想要圆自己一个梦时,他就不应该心软答应下来。
“你确实应该对我更谨慎些的,可惜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娜拉暧昧地眨了眨眼睛,红唇勾起,颇为狭促地笑道:“你和公爵会相谈甚欢喔,亲爱的,我敢肯定。”
她也是蓝血贵族中的一员,所以更能深刻地明白,像他们这种冷血动物,说得上应有尽有的人都难以忍受自己原先的所有物或宣誓过效忠的人背叛自己。
会不忿会愤懑、恼怒,种种负面情绪之中,唯独不会有对自己的反思。
而她想要看到的,正是伊洛里和狄法彻底翻脸。
“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出来。”娜拉轻轻摇着手中的绣扇,看起来再无辜不过。
狄法对于是伊洛里向自己走来这一件事毫不意外,他早就看出来娜拉·克利福德跟自己没有什么能聊的话题。
伊洛里硬着头皮跟着狄法步入迷宫花园之内,小径两旁有不少干枯的小树枝,踩上去嘎吱作响。
越是往里深入,能从外边透进来的亮光越是稀少,蝉鸣声更为此时添上几分惶惶之意。
狄法身上的烟草味悄然弥漫到伊洛里身边,伊洛里怔愣了一下,所闻见的树叶清香都被更深一层的苦涩与呛辣覆盖。
印象中的以前狄法的烟味有这么重过的吗?
他记忆中狄法身上的烟味要更悠长浅淡些,并没有现在这样浓得好像要扼住谁的呼吸一样。
之前狄法就睡得不多,依靠焦油里的尼古丁来保持长时间的清醒。伊洛里原本以为是因为工作压力他才要这样做,但问过这个问题后得到的回答却是“睡太多梦里会有其他声音出现,很吵也睡不好。”
那时候狄法咬着烟斗嘴,低低地笑了声,“这没什么,我已经习惯睡得很少了。头脑清醒的感觉很好。况且我也会控制好吸烟的度。”
可是现在看来,在他不清楚的这段时间里,狄法似乎一再打破了自己的习惯,烟瘾变得更重。
走到了花园迷宫最中央的花圃,狄法停下来,他不着急开口,只是冷冷地睨着伊洛里。
狄法:“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伊洛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疑着,他有什么能跟狄法说的呢。
“我知道我们之前在工厂的见面十分不愉快,我、我很抱歉那时候擅自装作不认识你。”
“我以为这样或许会令你觉得自在些,但很显然,我搞砸了。”
伊洛里掐着食指,尝试把话说得简短又温和,他不知道自己的紧张在狄法看来一览无遗,“但我在二月份时,给你寄去了一封信……我等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回信,所以、我想你已经讨厌我到不愿意再见到我,不想跟我有任何关联。”
狄法盯着伊洛里,声线低沉沙哑得像是某种压抑的怒吼:“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信,从来没收到也没见过,如果你想用这种可笑的借口为自己开脱,我劝你最好放弃,那很愚蠢。”
伊洛里哽了一下,旋即发慌起来。难道那条魔石项链在寄送的过程中丢失了吗?
正当伊洛里惊疑不定之时,狄法几乎是带上不加掩饰的戾气,他黄金瞳里已经激荡起汹涌的冷怒,“而且,你怎么敢在我的面前说我厌恶你,说我赶你离开?”
狄法边说着,边步步逼近,“我分明给过你选择不是吗,推翻它的是你,决定要离开的人也是你。”
无人能够直面狄法的怒意,即使是伊洛里也不行。
伊洛里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解释。”
“你还在狡辩。”
狄法堵死了伊洛里的所有退路,伸手卡住伊洛里的下颚,用力到掌心的温度都似乎穿透了皮肤和血肉,直接在伊洛里的骨骼烙出痂痕。
狄法克制着一字一句道:“伊洛里,自从成年之后我再也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困难的,但你,你真的令我伤透脑筋。我竭尽全力地讨好你的时候,你避之不及,所有人都能走进你的心里,唯独我就被拒之门外。我想送你一件衣服都被退回,而娜拉·克利福德送的你就能欣然接受。”
因为被迫着抬起头,伊洛里的气管受限,呼吸得困难。他舌头痉挛着想解释自己跟娜拉没有任何情愫存在,但说出来却成了,“狄法,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只是朋友。”
见到狄法露出来的表情,伊洛里也觉得内疚,但他强撑着说下去,“我真的很希望知道,我能做什么来让你不再对我愤怒,咳嗬,我想要跟你道歉,想得到你的原谅。”
他表情柔和,碧绿的眼眸有如钻石一般璀璨,但说出来的话语伤人至极,“可是无论是什么,我唯独不能给你爱情,你还没有明白吗,你对我的爱意只是一种错觉。”
伊洛里认为这份爱情是不对的,它诞生于狄法的孤独,因为能跨越茫茫风雪去到灰铸铁城堡的人实在太过少见,所以狄法才会将见到他时感到的心动误认为长久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