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蒂想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狄法走远,被留在原地的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坎伯兰坐在一块碎裂的城墙石块上,看着忙碌着搬运影魔尸体的士兵,他发出一声叹息:“老了老了,我这把还没入土的身子骨居然还比不过那些已经入了土的死人。”
他的刀就横亘在身侧,上面乌黑的血液斑斑,记录了他在方才的战斗里的艰苦。
勃朗宁爽朗地笑道:“老友,别抱怨这么多了,要不是卡斯德伊公爵的及时援救,估计咱们现在就只能在地狱里一起咒骂该死的影魔大军了。”
坎伯兰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称为幸运,当看见不死人军队出现在破门而入的影魔的身后时,他得说自己的脸色和表情肯定就跟那些影魔的一样苍白。
不会疲惫不会饥饿也不会恐惧的死人,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是比影魔还可怕的怪物,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支怪物军队是站在他们的一方的。
坎伯兰望向正在不远处整备装备的铁刃军,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尽管他对狄法有敬畏,但是他依然是守卫王城的最高统领,而在自己守卫的王城里出现这样一支不属于他领导的军队难免会让他感到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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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入宫时,铁刃军已经将皇宫清洗过一遍,所以此时皇宫里没有影魔了,安静得令人不安,跟皇宫外边时不时响起的刀剑碰撞声仿佛分属两个世界。
而清剿王城里的其他逃窜的影魔,就是属于坎伯兰领导的第三军团的职责。狄法把这项工作全权交给了坎伯兰。
所以在连日的战斗和赶路中,身心疲惫的铁刃军将士终于可以休息一下。魔法师在皇家庭院的空地上施法,为那些由士兵搭建起来的普通帐篷附上空间魔法,这样从外表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帐篷,内部就拥有了足够供多人休息的空间。
狄法听着麦考利的汇报,知道一切都在稳步地推进,他按着眉心让麦考利继续跟进事情。
他处理完爱德华三世的事情,得到的胜利却并没有让他多么满足,反而是一种不满足感缓慢地涌上来,燥热的血液也让他情绪暴躁。
“伊洛里呢?”
“那位先生,呃、我刚才在伤员帐篷里看到了他。”
狄法皱起眉:“他在那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照看好他吗。”
“我是想要这样做,但是那位先生说……”
狄法饮下一大口酒,用冰凉的酒液以镇定自己的暴躁,他知道是自己血液中的热病在发作,他尽可能保持语气的平稳,说:“让他过来,把他留在伤员帐篷里工作不是我要求你做的事情。”
麦考利感到羞愧,他确实是觉得这不会有什么问题才会放任伊洛里做事情,却没有考虑到他这样的行为也是违背了狄法的命令。
他应了下来,一退出帐篷就小跑着去找人。
伊洛里一进帐篷,狄法就闻到了一股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药草香,他抬起眼,金蓝色的异瞳闪着光芒。
他看见的伊洛里,依然是一双碧透的绿色眼眸,烛光落到他的身上,纯粹、无害,尽管现在的他知道对方对自己并没有一点情愫,却还是会被伊洛里眼眸里折射出的暖光所触动。
狄法放下酒杯,摆出一副准备好好谈话的姿势,伸手示意道:“坐下吧,我们之间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转动着扳指,缓缓道:“首先,你拿走了我的戒指,这让你救回了你的妹妹吗?”
伊洛里脸色变了一下,这是他最深的伤痛,但是面对狄法毫不留情的追问,他只能艰难地回答:“不……我没有救到索菲娅,‘内厄姆’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骗我而已。”
狄法没说话,他早就预想到了这个冷酷的结果,影魔从来不会遵守任何的承诺,他们嗜血且残忍。
他语气平静地说:“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你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有什么遭遇对吗?”
“我知道,这就是我留下来的原因,你可以随你的心意来处置我,我没有任何辩解。”伊洛里总觉得这不像是一场谈话,更像一场审判,他是罪人,而狄法则是主导审判的法官。
狄法注视着伊洛里,哪怕是一丝最细微的颤动也没有错过,他轻声地说:“我有两个想法,送你去坐牢,或者原谅你的一切错误,你希望我怎么做?”
“尽管你已经用实际行动做过一次选择了,但是我愿意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伊洛里知道狄法说的“实际行动”,指的是他之前在海伍德的帮助下离开灰铸铁城堡的那一件事。
得到原谅的条件是,他要爱狄法,至少得留下来陪伴对方,宣誓永远也不离开。
直到此时,伊洛里才抬起头,发现狄法的眼神尽管严厉又冷酷,却是带着一种微妙的期许,比烧得将尽的火堆更加黯淡,但确实存在着。
伊洛里嗓子干涩,对于高傲的卡斯德伊来说,这样求和的姿态莫过于一种极大的侮辱,他应该答应的,尽管他知道自己不爱狄法。
他轻轻地说:“狄法,你送我去坐牢吧。我不值得你给予的第二次机会。”
伊洛里听到狄法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得刺耳:“伊洛里·亨特,你真的很懂得如何让我变得悲惨。”
这是狄法第一次用全名称呼伊洛里,如此严冷又不留情面。
狄法的金蓝色异瞳中再没有一丝期许,只剩下冷酷的幽深,他冷漠地命令道:“离开这里,现在你该回家了。”
伊洛里不敢再看狄法,在走出帐篷时,他清晰地听见身后的狄法饮下酒杯里的酒,大力又尖锐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至极的玻璃破碎声。
伊洛里不让自己回头,这样他就不会知道狄法是不是被玻璃划伤了手,他怕自己会做出让狄法感到更痛苦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