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里看着骨马上的狄法,狄法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光,脸上的表情晦暗难辨,他再度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从狄法身上感受到的、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狄法翻身下了马,对麦考利吩咐道:“麦考利副官,你带领剩余还能自如行动的士兵打扫战场,救治伤者和及时收殓尸体,免得血腥味引出哀牢岭里的猛兽。”
他顿了一下,“还有让军医带着药箱来我的帐篷。”
麦考利应下就去执行狄法的命令,只剩下伊洛里跟狄法相对而立。
伊洛里嗓子发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既非恋人,也不是朋友,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应该站在这里,是否早就应该识趣地离开。
某个意义上,对狄法来说,自己就像是他人生的污渍,每一秒存在的时刻都提醒着他是怎么犯了蠢。
伊洛里的紧张和不自然的眼神闪躲当然没能逃过狄法的眼睛。
狄法表情冷冷地说:“你跟我过来。”
“……好。”伊洛里答得没有底气。
一进帐篷,狄法就脱了衣服,把沾满了血渍的衣服扔到地上。
跟着他进来的伊洛里愣住那里,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经过连月来的战火洗礼,狄法身上添了不少伤疤,有的伤横亘在精壮的腰腹,有的是在后背,或大或小,或狰狞或细长,细细碎碎地说着他在这些天所经历的艰难困境。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射进肩胛下肌里的箭头,即使锁子甲抵消了一部分箭矢的势能,但那枚锋利的三棱箭头仍旧穿透了锁子甲,箭头的一半扎进皮肉里,看着便疼。
狄法捋起落下来的碎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身上全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和蠕虫的土腥味,这让有轻微洁癖的他心情烦躁。
他不想以这种不修边幅的样子再次见到伊洛里的。
狄法:“你是怎么拿回戒指,不,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狄法显然也不确定自己该从什么地方问起。一切都太过混乱,简直一团糟。
伊洛里听着狄法烦躁的语气,揣摩着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前线的战况不好,我想……至少戒指要还给你,所以我找了过来。”
他略去了自己这一路来遇到的危险,只是把自己从加文那里得知的消息、在宰相府中看见的景象、内厄姆已经被影魔替代的情况以及海伍德所提供的帮助粗略讲了一遍。
末了,伊洛里道:“对不起。”
狄法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反倒更加阴沉,他审视着伊洛里,“这就是你所有想说的话?”
伊洛里不懂狄法的意思,他除了道歉之外,还能说什么。
狄法的视线在伊洛里的脸上逡巡,试图寻找出任何一丝最轻微的爱意。但没有,伊洛里愧疚、难堪、尴尬,形形种种的情绪糅杂,这其中唯独没有渴慕。
他不爱我——这个声音再一次浮现,在狄法的心中放大。
狄法看透了伊洛里的神情,冷冷地吐出这句话:“看来,你是为了弥补罪过而来的,既然是这样,你根本就不该来。”
他很愤怒,这股怒意狂暴却又让伊洛里无法理解。
第78章第78章遮天巨物
伊洛里低声地说:“我只是想尽可能赎过,我做不到眼看着你因为我的缘故遭遇不测却无所作为……我、我以为你会高兴。”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只是把我的东西还回来而高兴。”狄法厌烦地按着眉心,说,“为了自己,从头到尾你做的所有事都还是为了自己。”
即使受困的对象不是他,换作任何一个人,伊洛里都会甘愿冒这种风险,因为他于心有愧。
伊洛里一哽,“我……”
狄法望着伊洛里的碧绿眼眸,他刚见到伊洛里时生起的期待全部落空,继而幽暗的想法在脑海中滋生,想要把眼前一切都毁坏的躁郁更是愈演愈烈,手指也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伊洛里就像是一个提着水桶想救火的人,知道有火在烧,但却不知道火在哪里,更不要说往什么地方浇水了。
他干巴巴地再道歉:“是的,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家伙。”
他不再试图去说什么从来没想要伤害狄法的话了,听起来太虚伪,他自己都反感,在狄法眼中,他已经跟卑劣小人画上了等号,再不老实点承认,只会让狄法更加生气。
“我欺骗了你,我很抱歉,真的,”他顿了顿,像所有真心悔过的犯人一样真诚地说,“等回城里后我会主动去警察局自首。”
“闭嘴,别假惺惺了!”狄法狠狠地瞪了伊洛里一眼,瞪得伊洛里更是气短。
伊洛里张了张口,又呐呐地闭上,不敢再出声,狄法肉眼可见地愈加愤怒,以至于冰冷的怒意扎得他脸上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