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山被方时勉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搞得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不安。
人类的直觉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有时候不需要什么证据就会得到强烈的预感,他能感觉到方时勉好像有点更迟钝了,而且有一种很缥缈的感觉,如果以前的方时勉像是柔软的薄纱,那现在的他就是阳光下那层薄纱投下来的影子。
抓不住了。
如同在某个瞬间忽然就与世界斩断了联系,隐隐的,期待着终点的降临。
这种感觉让霍仲山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和烦躁,像是原本手上紧握着的东西,忽然摸空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会在某天毫无征兆的彻底消失。
他在害怕。
霍仲山神色暗下来,修长的手从方时勉后脑勺滑下去,停留在少年白皙的后颈,他抚摸着,然后张开手将那脆弱的脖颈握住,像是要彻底将人掌控在手里,他半垂着眼眸,掩盖住其中的狠意,如情人之间耳畔呢喃,“时勉,乖一点。”
他不喜欢任何脱离他掌控之外的事情,人也不例外。
况且,他已经给过方时勉一次逃脱的机会,是他自己,重新跌跌撞撞闯进来的。
*
目的地是安和在海市近郊的分院,人少,僻静。
今天是霍家兄弟俩预约的体检日期,但体检名单里一开始就有方时勉,霍峻只淡淡看了一眼,冷冷地笑了笑,心里就有数了。
方时勉睡得正香,忽然就被霍家兄弟盯着一起去做检查,脑袋还发懵。
原本有些检查方时勉是三个人里面最后一个做,但是由于不太配合,不是心甘情愿,被霍仲山提到第一个做。
这导致方时勉不得不听从医生吩咐加快节奏,因为他如果磨蹭不愿意,霍峻会敲门大声说他要进来看方时勉做检查,说他一点也不听话。
倒不是怕他看,大家都是男人,看看也没什么,但这种如同操心老父亲和叛逆孩子的对话让方时勉格外尬尴。
其中有一项检查耗时最久,医生大大方方说是心理健康方面的医生,这检查也是例行询问,走走流程,叫方时勉不用担心,也不用对他有抵触,填填问卷,当是朋友聊天就可以。
方时勉检查完出来之后,原本疑心只有自己做了这项心理检查,但又看见旁边两个诊疗室大门紧闭,又放下心来。
大概真的只是例行检查吧。
一套流程走完,有部分体检报告就已经交到了霍仲山手上。
方时勉这些天都是夜班,有些指标不在正常范围,而且偏瘦,有点轻微的营养不良,血检和CT检查是两小时左右直接发送到手机上。
关于营养不良,医生在询问过方时勉的饮食之后,提出尝试改变饮食结构的建议,并且必须改变把零食当正餐,正餐大部分时间是方便面这种情况。
在身体发育期间得不到足够营养,容易导致发育迟缓,方时勉听得马马虎虎,身后两个男人越听脸越黑。
方时勉上车之后脑袋一靠又开始睡,霍仲山拿着手机正阅览着什么,沉着脸给人发信息。
等方时勉再次醒来,是在一个装修风格很简洁的房间,床很柔软,屋子里还有淡淡的熏香,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困倦的味道,窗帘是拉上的,房间里开了盏小灯。
方时勉掀开被子坐起来,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有个未接来电。
但更紧急的事情是,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班打卡了。
他着急忙慌地穿了衣服走出去,外面是客厅,霍仲山正坐在沙发上看下属发来的汇报,见方时勉出来,他把iPad放到一边,随口道:“刚才好像有人给你打电话。”
“呃…是。”方时勉被霍仲山一问,只好又把手机拿出来看,点开那个未接来电,竟然是房东打来的。
不过这会儿方时勉还是想着要上班,刚想把手机收回去,就听见霍仲山坐在沙发上,瞧着他慢悠悠道:“不用打过去吗?”
方时勉大脑还没太反应过来,房东的电话就又打进来,这次他只能接起来。
房东那边很安静,“小,小方是吗,诶呀,你住那套房子租不了了,我儿子读大学回来要在海市待一段时间……”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方时勉沉默听完,垂着头低声问:“您手底下还有附近其他的房子出租吗?”
那边传来点烟的声音:“啊,抱歉啊小方,没有了。”
“我要多久搬走呢?”方时勉头埋得更低,慢慢蹲下去。
“越快越好吧,违约金我马上打给你…诶呀不说了不说了,叔有事先挂了啊。”
方时勉看着黑掉的手机,死后的家有着落,活着的家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