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螳螂妖追杀一路,本就体力流逝严重,筋疲力尽,刚刚又在山洞中大量消耗,身心都疲惫不堪,没想到回来后,还要面对由谁来亲手杀人的选择,几人皆愣在原地。
她们要么从小在无害的村镇中长大,要么被宗门或家族保护的很好,猎妖除鬼或许不再话下,但杀人,且杀一个客观来看没做过任何坏事的人,是绝没做过且十分困难的。
惊煞爬回伏璃小臂,松松圈绕着。她低头看地面,掌心抚摸着臂上蛇骨,看起来已神游天外,彻底放弃了。
秦河纠结良久,低声宽慰着自己,这是杀妖必做的!不出去的话可是会被消化,会死!
但每次眸中刚聚拢坚定的光芒,便在转向女人时顷刻散去。
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前,女人只是和她们同样年纪的女孩,一场大雨改变了她的命运,从此她的人生中雨再也未停。
这彻头彻尾的悲剧,让她们无法把已经妖化的女人当做妖物看待,也就难以下得去手。
死寂在洞中蔓延,慕千昙唇边漫开浅浅笑意。
正好,之前杀生课没上完,现在可以接着上了。
“快点做抉择,别耽误时间啊。”
掌心擦过灵剑表面的古朴花纹,裳熵始终埋着头,抱着剑,不言不语。
慕千昙耐心等待着,她的耐心往往只有在作弄他人时才如此充沛。
像是受不了这种心理煎熬,终于忍不住般,裳熵上前两步,将剑递回来,却依然死死抿紧唇不说话。
慕千昙垂眸,不冷不热的目光在灵剑与她脸上巡回:“这是什么意思?”
裳熵死不吭声,却是抬起头,八字眉耸着,让任何人来看都绝对会心软的一双大眼睛波光粼粼,藏着灰败与请求,居然有点可怜兮兮。
慕千昙呵笑一声,抱着双臂微微弯腰,与那张脸蛋只有半掌之距,她用气音低声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得说话告诉我啊,不然学着那位姐姐做手势也行,对不对?”
裳熵眨眨眼,吸吸鼻子,把剑又推过来一些:“请你帮忙。”
慕千昙道:“具体点。”
裳熵道:“请你帮忙。。。除妖。”
还是避开了杀人这俩字,慕千昙哦了声,勉强放过她,又道:“刚刚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还敢再说一遍吗?”
裳熵摇摇头。慕千昙抬手握住剑身,最后问道:“知道错了吗?”
平心而论,她并没有做错,如果有更好方法能保全一条生命,那会是最佳选择。慕千昙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她受了忤逆,于是不满,便想要她低头,需要她低头,并享受她低头。
两片嘴唇仿佛被粘着了,费力启开一道缝,又立即闭合。裳熵垂下去的手抓住衣角扭来扭去,骂人那股犟劲又在脸上死灰复燃,似乎下一刻就要坚定说出我没错了。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水滴声。
几人望去,发现女人已不知何时自己扭断了脐带,一滴滴延续生命必要的液体滴在地上,她仿佛瞬间被抽干,变得干瘪起来。
“你。。。。”裳熵哑然。
女人跪下去,掌心还挂着断裂脐带。她双手合十,向几人跪拜,似在为自己带来的争吵和麻烦而愧疚。
数百年时光未能从她身上夺取的死亡在短时间内汹涌而来,她急速老化,溃烂,最后一点生命化为泪水从眼眶流逝,而后整个人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下一刻,婴儿惨烈的哭声响彻整个山洞。
黑影迅速吞噬洞内所有光线,连带火堆也被生生吞吃,而这极致的深黑只持续几个瞬息,紧接着天地大亮,眼前依然是那片潮湿宽阔的原始森林。
她们站在无影之地中,身边全是圆滚滚的苍白树桩,累累白骨交叠挤在树桩之间的空隙中,有各种动物,也有人骨,未完全朽烂的甚至还能看到几片衣饰。
而在她们正对面,耸立着漆黑巨大的黄雀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