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运程。”楚梨忍不住寻他开心,“这个也算不了的话,我都要怀疑您是不是道门嫡系了。”
“能算。”楚见棠放下心来,腾出一只手排布六爻,按部就班念诀占卜。金光凌空浮动,六十四卦符顺次而落,却在成象之时陡然破碎——亲缘纠葛之人,不可算。
他看着空无一字的符纸,淡声道:“元亨利贞,无需顾忌。”
“那便好。”楚梨含笑合眼,感受着暖流在周身流转,好像丝丝春雨滋润入心田。
屋内灯烛渐次熄灭,她听着雨声踏入梦境,暗道不妙。
糟糕,这次好像真的要栽了。
“各凭本事嘛,等群芳会的消息,闲着也是闲着。”嫣梨半真半假嬉笑道,“说不定人家不爱看舞,就喜欢听曲儿呢?”
看似钟情,却别有所念,白谦便是如此。楚梨看着她那副无端挑事的笑,只觉得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堵。
维系着的灵力彻底溃散,二人自空中坠落,触及地面的刹那,林涯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倒进她的怀里。
茫然失措间,楚梨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却带着夙愿得偿的笑意:“现在……我和他一样了。”
复赛陡生波澜,好在并未有人重伤,只群芳会最后一场延期了两日。
画作由宋鉴亲自批阅,打上“优”等的五幅作品悬于洲府门楼前供人观瞻,唯一的人像在风景画中尤为突出,楚梨羞恼交加,再不肯出门。
楚见棠不知她因何困扰,只道邪修伤而未死,定会更加疯狂地汲取力量,必须尽快查出其藏身之地。
他早出晚归,宋鉴则目的不明,楚梨对花魁之位也没有先前的执着,干脆一切随缘,与姐妹们一同耍起拇战来。
嫣梨刚输了一局,端着罚酒问:“真真急死个人,该问的都帮你问了,怎么还拿不定主意?你不会想给姓白还是姓宋的当夫人?”
楚梨催促她快喝,不乐道:“托你的福,人人都知道我对楚见棠情根深种。”
玲珑端着酒壶插话:“她说错了吗?连桑落都看得出来你口是心非,真不知道矜持个什么劲。”
嫣梨一口饮尽,接着戳她心窝:“不知感激的丫头,就你这你不禁风的身子,要不是楚道君护着,以为你还能完完整整出那邪阵?待人家心灰意冷走人,有你懊悔的。”
玲珑点头附和:“谁没在几个人渣身上栽过跟头,何况那楚梨早死透了,还怕她回魂不成?”
楚梨说不过她们,索性又划了一局拳:“我一个妖修,如何在仙门立足?”
满是风月寄托的画作悬之于众,她也再不能自欺欺人。
寻常阁的女儿家们都知道,假话可以面不改色胡说,真心若先开了口便等于认输,偏偏楚见棠又不可能动情。
嫣梨再次输了,也不气恼:“妖生漫长,哪有天长地久可言,不过趁热打铁在道君府图个名号。玲珑先前就嫁过人,你若过得不舒坦,也直接收拾回来住便是。”
提起过往,玲珑脸上没有丝毫感伤,含笑满上酒盏:“只要上清道宗不倒台,今后就算有十个白谦点名让你侍候,也得先掂量掂量寂尘道君的前任夫人的身价。”
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谋划退路。楚见棠不通人情却素来讲理,想来和离也不是难事。
楚梨倏笑,添了几分底气:“信你们个鬼,净是歪点子。”
“也有不歪的。”嫣梨连饮两轮,面颊染上酡红,晃了晃空杯,“都说酒后吐真言,不妨试一把看看?”
只要不是把一整颗真心傻乎乎交出去,那些错付的感情,只需一坛女儿红便能甩个干净。
楚湖儿女,本当如斯。
傅言之收了手,皱眉低喃一声,眉宇间尽是难以置信的惊疑。
楚梨亦被这一幕震到,她呼吸不可自抑地颤了颤,正试探着要去触林涯的气息,却被小黑回身挡下。
它甚至来不及看楚梨一眼,猛地扭头,冲着傅言之厉声道:“去拿结魄灯!现在!”
说出这话时,它嗓音哑得近乎撕裂,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凶戾之气。
傅言之竟也毫不迟疑,在它话音落下的同时,连一句都不曾多问,身形瞬间化作流光掠向玉渊殿。
而楚梨惊怔许久,终于探向了林涯垂落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一瞬,她指尖倏然绷紧,又近乎迫切地更深地按了下去。
——原本已彻底沉寂下的脉搏,竟重新泛起了一抹细若游丝的跃动。
像雪原尽头将熄未熄的火星,微弱得几乎像是错觉,却又震得三魂七魄都在战栗。
楚梨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将目光移向了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