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把他们叫来的。”楚见棠抱着胳膊看她,神色淡淡,“你不会想去追他们吧。别想了,你追不上的。”
楚梨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楚梨。”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耐心解释,“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交给监天司来处理是最好的。于情,我们能多赚点。于理,她的状态极不稳定,由我们带回去这一路上恐横生枝节,让监天司负责羁押再合适不过。”
她当然知道!
楚见棠倒没跟进去,他只是掏出几块碎银往老板娘手里一塞,示意她好好给楚梨挑挑。
“你们挑你们的,我到处自己看看。”他非常自来熟地在店中的太师椅上坐下,还叫来了帮忙的小丫头给他介绍时下流行的衣服。
见他一个男子对女装如此感兴趣,朱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过来者是客,客是财神爷,财大气粗的,就算他想要把这里的一副买空她当然也是双手双脚赞成。
“行,既然是这样,那您就随意看看,陪这位小娘子换衣服去了。”
楚见棠点点头,还真打量起了这店里红红绿绿的衣裳。
被问及这个问题,颜胥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依旧梗着脖子:“你问这东西干什么,想嘲笑我?还是觉得我被冤枉了想同情我。”
这次楚梨倒是没有再同她争。
大抵是两个人都是爱而不得的人,颜胥又比她惨不少,她竟硬生生压下了躁动不安的情绪,平静地同对方问话。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其实根本就没杀人,你之所以放出这些消息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对么?”
天地混沌一片,不见日月。周遭一点生气也没有,只有乌鸦不停地从天上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就是他的梦?”
都说人做的梦就是自己内心世界的投影,师尊平日里看着那么呆的一个人,她本来还指望在他的梦里找找新春的庙会和盛夏的荷塘呢,没想到竟会是这么寸草不生的荒原。
她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在地上的砂石摸了一把,方才还算完整的时候一触到她的手指便化为粉末消失不见,楚梨头次见到这种情况,觉得有些新鲜,于是又捏了一把土。
果然,和方才一样,在她碰上的那一瞬砂石再次化为灰烬。
也是,她毕竟是外来者,没有梦境主人的许可是碰不到梦境里的东西的。
楚梨搓搓手臂,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还好梦境中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致,否则她哪来那么多时间在这慢慢地逛。
指不定她还没找到楚见棠,颜胥就已经打来了。
也不知在这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中走了多久,等她终于看到人影的时候,落日楚晖已经消失不见,唯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是谁?”
那人只着一身黑衣,背对着她站立着,腰背挺的笔直,手里似乎拿着一把剑。
但是这是不是师尊的梦吗,这家伙是哪来的?
而且周围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就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但楚梨还是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她又上前几步,突然发现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
楚梨低头往下看,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差点今早吃的豆花全都呕出来。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妖兽的尸体!
它们被砍得七零八落,内脏和血肉几乎染红了整个大地,怪不得会有这么浓重的腥味,连她这个外来闯入者都能感受到。
而罪魁祸首则非常平静地坐在尸山血海之中,手里正捏着一只可怜兮兮的狐妖,摸了半天似乎觉得无趣,于是咔地一声把它的脑袋拧掉。
金兽香炉青烟忽乱,殿门轰然洞开,重重摔上殿内的墙壁后又被猛地弹开,遽然响起的声响惊得楚梨险些没站稳,同样吓了一跳的浅风忙扶住了她,回首怒气冲冲地准备问罪。
凛风席卷而入,一道清冷如冰的笑声随着轻慢的脚步声缓缓掠过朱漆门槛,踏入了殿内。
“臣听说,陛下要同臣讨个东西?”
血色广袖挟着霜风漫卷而入,微微散开的衣襟处露出抹莹白,来人面容浸着摧折玉树般的艳色,偏生指间捻着片与他周身气度格格不入的,瞧上去残破半蔫的雪色梨瓣。
僵在榻边,掌心还悬在容子卿额前的楚梨:完了,又是这暌违已久的浅笑,虽然不是同一张脸,但是……
早知道洛棠就是师尊,她就是死也不会给他备下这身杀伤力极强的红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