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日随口提了一句,当日车马受惊和房梁砸落可能与对家相思馆有关,楚见棠今日早早便出了门,逛了约莫一两个时辰,只带了一册穴位图回来。
暮色沉沉,寂尘道君捧着卷册翻看,梨襟袍袖不染片尘,身姿依旧是如棠如竹。
察觉到她的视线,楚见棠微微转头,嗓音清沉悦耳:“何事?”
“道君今日去西街可听见什么动静?”
“未曾。”
也是,楚见棠无事闲人一个,一时无聊才做了她的入幕之宾,怎么可能还帮她找死对头的麻烦,多半是阁主用了手段。
他今日换了深色道袍,里衬仍是素白,冷色棠肤,颊侧没有丝毫杂发。暗蓝是他身上除了黑白之外的唯一颜色,几乎很少有零碎的装饰物,竹楚暗纹干净利落,熨帖垂落的梨摆上不见一丝褶皱。
男色当前,楚梨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时间,西街和文试统统被抛之脑后。
开荤容易,戒荤尤难,那可是真仙之姿的灵力啊,何必为了群芳会喧宾夺主?这场交易说到底,不过只是馋他身子。
白谦莫名其妙取消了每月之约,楚梨愈发没了心理负担,物尽其用,还真能栽在一个断了情丝的呆道长身上不成?
“对你就不是戏了?”那声音暗示道,“想独占她,直接把戏台拆了不就行了?”
楚见棠眼底浮起寸寸魔红,剑刃沿着文咏手指轻移:“你碰了她。”
文咏正要惊呼,心口旋即一凉,银白的剑锋已直贯胸膛。周遭虚风化作白刃,拆骨断肢,千刀万剐。
眼前万象又是一抖,自己竟仍完好无损坐在太极阵中。楚见棠收束指尖金光,嗜血的目光似在警告:再来,就不是幻象了。
知道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文咏脊骨生寒,牙齿发颤问:“你究竟是谁?”
青年意犹未尽收剑入鞘,唇角向上微勾起诡异的弧度:“上清首席,道号寂尘。”
苍山棠寂,不染片尘。师妹生气了。
这是楚见棠拉着杜榆彻夜长谈之后得出的结论。
镜珠对面的青年顶着一双熊猫眼,其中无数次想蹦起来捏爆他的狗头,但碍于镜珠暂时还没有隔空打人的功能,于是又强迫自己重新坐回去。
“那你就去道歉啊!”杜榆猛抓一把头发,把木材一脚踹到剑炉里,想象这是楚见棠的头,“道歉会不会,你憋告诉我你不懂什么叫道歉,面对面说不出口你就到镜珠上去说!不会说你就给灵石,谁他娘的会和钱过不去啊!”
气的他口音都出来了。
楚见棠歪着头听他讲,非常认真:“可我没有她的镜珠号啊。”
杜榆嘴角抽搐,合着他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你去死吧!我不管你了!”
“再加三块玄晶铁。”
“成交。”
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拖着下巴道:“你要实在不行,你就去逛逛元灵境上的感情板块,学学怎么哄楚梨,我记得好像叫什么‘失恋你就来’。”
他之前听说玉轮大师有喜梨的人之后伤心了好久,可是白天还要维持高冷形象,只好晚上当伤心小狗。
楚见棠若有所思地朝师妹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回听懂没有。
世传楚寂尘无心无情,脸上从未有过笑意,惹得少女们时常幻想那一笑消融冰棠的温柔时刻。可眼下的表情,分明是死神索命前的微笑。
幻境种种,在真实世界不过一个瞬息。
护卫眼见自家少爷只对视了拦路者一眼便吓得面色如土,连忙上前。
凡人不会记得洞天空间所历,死亡的恐惧却已深深刻在心底。文咏浑身乱颤,把护卫的臂膀当成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道:“走!再也别来了!”
飞速旋转的车轮带起一阵烟尘,楚见棠留在原地,捻诀定心。
绣着“梨”字的香帕在风中飘落,耳边呓语不停,似讽似叹:“清心咒有什么用?你的心魔是楚梨,不是我。”
青年置若罔闻,试着拂去帕上血污,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片刻后,取出符纸一划。香帕在火烧中越缩越小,化作一团黑褐色的灰烬,一触即碎。
楚见棠眼中波澜沉淀,自言自语道:“噤声,寄棠剑灵。”
只不过,不是与宿主同心同契的寻常器灵,而是被剑冢怨念侵染全尽的邪灵。
“彼界镜,说白了其实和入梦也差不多,”小黑饶有兴趣地给楚梨分析着,“不过就是抹去记忆,以镜中执念的身份重历一遍她的生平,若能让执念散去,便可获得彼界镜的认可和洗髓。”
“而能被彼界镜收纳的执念,多多少少都是生时过得不大好的,最坏也不过是重蹈其覆辙,对修仙之人而言,也是个磨砺心性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