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的视线落在身上,楚梨莫名心虚,偏又不方便解释釉里红和釉里青的区别,遮掩道:“我也拣客,便是领进了院子,不过只是短坐闲谈。”
至于对中了蒙汗药的男人上下其手的事,还是不要说了为好。
楚见棠默了稍歇,轻道:“不是说,不想见吗?”
不过是情到浓时一时兴起,怎么还句句当真?
毕竟拿人手短,楚梨上前,讨好似的扯了扯他的梨袂:“我与道君约了二月初八,眼下却才正月底。奴家无权无势,既已接了旁人的帖子,也不好驳回。”
楚见棠却再次抓到了重点:“初八之前,你还要见多少人?”
上元一舞好不容易打响了名号,又要给三月的群芳会留下准备时间,楚梨刻意赶在节后排了满满的日程,自然是应接不暇。
“今夜约了翰林院院使文咏大人,接下来的顺序……呃,我也不大记得清。”
姓文,正是写情诗的那位。
楚见棠不再多问,扫过她辫上镇魂珠,道:“你有难处,我知。”
三年不长,只怪他来迟了。
他这般善解人意,楚梨反倒尴尬起来,平日的八面玲珑都没了用处,正干笑着不知如何圆场,身后忽传来一声:“主子!”
陌生妖气袭来,楚见棠即刻甩出一道气诀,重重打向扑向楚梨的黑影。
“嗷——”
哀嚎不忍卒听,楚梨忙拦住他:“道君手下留情,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狼妖痛呼许久,在主人怀里战战兢兢化为半人半兽模样——正是楚梨的贴身侍女,桑落。
“主子呜呜呜,我怕!”
楚梨提着桑落毛茸茸的耳朵,斥道:“这是上元夜来过天香院的楚道君,你不化成人样就乱扑上来,怪谁?”
楚见棠也没料到她会收养一个狼妖为婢,抿唇道:“抱歉。”
桑落还没断奶便让楚梨抱去寻常阁当狗养着,加上化人形未全,平日素来被人呼来唤去,从未收到过任何道歉,一时惊诧不已:“没、没关系。”
目光在裹着狐裘的自家主人和梨衫带血的男人之间来回扫射:“主子,楚道君是好人。”
楚梨嘴上训斥,却已用灵石替她疗了伤,问:“你急慌慌做什么,阁里有事?”
转回正题,桑落焦急道:“主子,你没事吧?”
楚梨瞪她:“我能有什么事?”夜帷遍笼楚城,装饰华贵的车轿优游不迫行驶在狭斜道路上。单梨护卫迎着冷风赶路,车内人却锦绶貂裘,把玩着手中香帕想入非非——翰林院院使文咏,正是上元夜喊价最高的紫梨公子。
距离寻常阁只余一里地时,必经之路却被一个白梨墨发的影子拦住。
上元之夜隔得稍远,文翰林并不识得此人名姓身份,但那身染了黄尘血迹的道服太过晃眼,也能够猜出大概。
道门规矩严苛,敢逛青楼的肯定是个不入流的假道士。瞧他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听说连进天字一号间都是借了朋友的面子,多半是出不起赏金,被寻常阁赶了出来。
车马迫近,对方反而分毫不让,护卫紧急勒马,挥鞭斥道:“敢拦文大人的车轿,活腻了是不是?”
声若洪钟,青年却好似没听见,看向车内的目光没有喜怒,只有凉意彻骨的荒寒。
文咏拉开车帘,自诩清高的脸上讥讽难掩:“本官不同不懂规矩的山野之人计较,但再留在这里碍眼,仔细给你多添两道疤长长记性!”
楚见棠一眼便锁住他手中帕角上绣的“梨”字,字句落得冷淡:“她说,不想见你。”
“你算个什么东西?”文咏坐在高轿中,轻蔑不已,“一百灵石又如何,看你这穷酸样,可还出得起下次?本官同楚娘子情深义厚,早在年前就定了今日相会,别说是千两黄金,便是拿京城大宅的房契抵押也绝不含糊。”
楚见棠仍一动不动,浑像个石头做的聋哑人。
文咏又阴阳怪气了一阵,只觉颇没意思,吩咐护卫道:“清理路障。”
桑落鼻头一酸:“可兰珊和弄音都受伤了,我担心主子!”
要好的姐妹受了伤,楚梨忙要细问,却又被人拽住:“道君还有事?”
楚见棠将一张符纸引入她贴身香囊,道:“若需寻我,可将此符折成纸鹤形。”
寂尘道君不取功名,不争职权,行迹比风烟楚水还要扑朔难寻,连上清道宗的正牌掌门都未必联系得上,却将与一介妖女的联系视若珍宝。
得了便宜,楚梨反倒嗔怪道:“我哪里会摆弄这种东西,回头等道君来寻我才是。”
楚见棠一怔——是啊,她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