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郡守府的书房,烛火将李书珩眉骨投下深深阴影:"云中郡投毒和丽水郡沉船的鲜卑爪牙,总要有个了断。"
苏珏记得自己的声音波澜不惊,月光透过窗棂在丝线上碎成冰凌:"王爷要借东风?"
“自然,要借东风将他们烧个干干净净。”
此刻,东风已至。
苏珏不动声色的看向楚越,楚越指尖银丝突然绷直——七艘乌篷船正破开雨幕驶入码头,船头悬挂的玄色莲旗被雨水浸透,垂在桅杆上宛如泣血。
他数着船头吃水线,第三艘明显比其余船只低半尺,舱底定是藏着鲜卑弯刀卫。
盐仓方向传来铁锁坠地的脆响。
李书珩的陌刀划开雨帘,刀光如鹤唳清越。
陆羽带着二十名王府亲卫从暗巷涌出,铁甲撞击声惊起岸边白鹭。
楚越振袖甩出银丝网,蛛丝般的银线在空中绽开,精准缠住第三艘船的桅杆。
"留活口!"
听到李书珩的声音,楚越纵身跃下望楼,官靴踏碎船舷积水。
舱底果然滚出十数名褐衣武士,弯刀上淬着幽蓝的光。
另一边的苏珏旋身避开刀锋,腰间软剑缠住最近那人的手腕,毒刃当啷落地时,他听见身后陌刀破空的嗡鸣。
李书珩的刀锋停在最后一名武士喉间三寸:"玄鹰卫的腰牌,鲜卑的蛇毒,你们主子倒是会省银子。"
那武士忽然咧嘴一笑,嘴角渗出黑血。
沈爷疾步上前捏住他下颌,银针刺入舌底要穴:"想死?问过我们的药杵没有?"
雨势渐急,混着血腥味在码头淤积成暗红色的溪流。
之后,王府亲卫将一众活口押入地牢。
在李书珩的雷霆手段之下,各方势力逐渐浮出水面。
结案时,苏珏转头见李书珩正用帕子擦拭陌刀,刀身映出他眼底寒星:"苏先生,明日送往长安的奏折,该让陛下看看这些新鲜证物了。"
……
四月廿七的雪夜,密折送入紫宸殿时,鎏金蟠龙烛台的蜡泪正凝成血珠。
楚云轩的手指在奏报上慢慢收紧,指节泛起的青白与玄色龙纹奏匣相映,像是要把那几行朱砂小楷揉进骨血里。
"冀州三处暗桩,连根拔起。"
铜漏滴答声里,他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在十二扇冰裂纹琉璃屏风间游荡,撞碎了金丝楠木架上的汝窑天青釉瓶。碎瓷溅在跪伏的暗卫肩头,那人却连呼吸都屏住了。
"好个冀州王。"楚云轩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时龙袍下摆扫过案几,带翻的茶盏在波斯绒毯上洇开墨色水痕。
他停在御案前,指尖抚过暗卫呈上的骨灰匣,檀木匣面还带着雪夜的寒气,"连具全尸都不肯给寡人留?"
殿外北风呼啸着卷起,檐角铜铃叮当乱响。
楚云轩望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十七年前那个春夜。
尚只有七岁的李书珩被宫侍冲撞,宴饮时失手打翻酒樽,琥珀色的琼浆泼在他新制的月白蟒袍上。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缓缓下跪,脖颈弯成柔顺的弧度,发间玉冠却映着烛火,在青砖地上投出狰狞的暗影。
"传旨。"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着冀州布政使进京述职。"
暗卫叩首领命,起身时瞥见皇帝袖中露出半截密信。
信笺边角染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楚云轩察觉到他的目光,广袖一拂将信笺收入怀中,金线绣的龙爪恰好掠过暗卫的眉骨。
殿门开合带进的风雪中,楚云轩缓步走向西暖阁。
十二幅《九州舆图》悬在壁上,冀州那幅的边角微微卷起,墨迹比别处都深——那是他登基那年,用朱砂笔沿着冀水重重勾画过的。
"陛下,三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