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浑圆,浓密的八字眉重重地压在眼皮上,一双眼越发显得小了。
他拎着医箱进来,率先向姜宴清行礼,说道:“老夫柳无相,拜见大人。”
姜宴清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林致对柳无相抬了抬手,随后看了眼姜宴清,见他端起茶碗专心喝起了茶,便看向柳无相说:“婉柔被杀一案,疑凶乃县衙仵作霍三的徒弟。”
“此女精通验尸之术,难免因替自己开脱而所言不实,就劳烦柳大夫从旁监督。”
柳无相只侧头看了沈缨一眼,仿佛不认识般,答道:“多谢大人与林府信任,老夫虽不通仵作之术,但在内庭供职时也曾为急死之人验伤,又粗通医理,必当尽力。”
林致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看向姜宴清又说:“大人,沈姑娘家室凄苦,无人能仰仗,柳无相又与林府交好,由他监督定然会遭人质疑。”
“听闻您身边有位得力的手下,陆平陆大人,他出自大理寺,精通探案,细心周全,可否做个公证?”
姜宴清抬眼,若有所思的看向对面的林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林家太心急了,这么急着打点他身边的人。
难怪他南下任职的消息这么快便被外人知晓,还被杀手伏击……
但他们只知陆平是皇帝亲自从大理寺抽调来协助他,却不知,此人只是他亲自挑来掩人耳目的靶子。
他看中陆平不过是因为其背景简单,机敏灵活,有几分傲气。
指派其先一步到永昌县探路也和信任无关,只是考验而已。
如今看来,此人能力尚可,心性不定,不过才两月就被人动摇,实在难堪大用。
姜宴清心思转了转,对后侧的人,说道,“陆平,你来。”
“是。”陆平上前行礼,应了一声便走到沈缨身侧站定。
沈缨侧头看了眼陆平,正是先前花园中为姜宴清捧衣的男子。
年纪二十上下,面相端正,背挺得很直,神情中隐隐有几分清高。
郊外刺杀时此人并不在场,看来是先一步替姜宴清到永昌县探路。
林致此时把人请出来,到底是要向姜宴清示好,还是示威呢?
看来身在狼窝四面楚歌的人不止她一个,姜宴清的处境也不见得多好。
眼下,她唯有步步小心了。
林致将一切吩咐妥当,见姜宴清面色淡淡,未出声干涉,便以为姜宴清识时务,心中满意。
他起身走到门前向各家主行礼,说道:“事出突然,还望各位海涵。林某相信官府定能查明真相,严惩凶手。眼下案子尚无定论,劳烦诸位移步中厅,约束随从,配合查案,林家定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应和了几句,林致一一回礼,从容不迫尽显族长风范。
他又看向徐县丞,沉声道:“徐县丞,沈姑娘虽嫌疑甚大,却也不能武断,定要仔细审查,林府上下定全力配合府衙捉拿真凶。”
徐县丞面色肃然,施了一礼,又看向姜宴清,恭敬道:“大人,下官已将县衙差役都调来林府,您可随时差遣。”
姜宴清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淡声道:“徐县丞辛苦。”
“下官不敢。”徐县丞匆匆抬头看了一眼,连忙推辞,转身出了屋子。
他这个人出身寒门,考了半辈子科举,最后才得了个小官儿,骨子里对高门大族既有羡慕又有畏惧。
姜宴清出身国公府,家世贵重,御赐官职,虽年纪尚浅,但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上峰,他并不想得罪,但他也惹不起林府。
所以明知调遣那么多衙役过来不合礼法,却也只能装糊涂,夹起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