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后,宴绯雪坐下。
定了半晌,才觉得这也并不是个好来处。
家里和酒楼都是白微澜待过的地方,人是走了,但是一举一动一闹一笑倒是不绝于耳。
宴绯雪起身给自己煮了茶水。
干瘪的茶叶尖儿在沸水冲泡中逐渐舒展,色泽也渐变嫩绿,在杯底打着旋儿升上来。
鼻尖浮动着茶叶的宁神清香。
白微澜选的茶叶也是顶好的。
宴绯雪揉揉额头,摒弃杂念。
开始翻阅历年来,遥山县成交的土地价格。
这信息倒是不难收集,城里李家和衙门都对白家敞开;其余几家现在更是马不停蹄对白家示好。
一夜之间孙家又被抓了满门,所有铺子被查封了。
之前还有人不信邪,只说白微澜是气运好。
这下短短半年间目睹了赵家、秦家、孙家的下场,每一桩事情背后都有白微澜的影子。
好些老一辈的东家老板,都开始喊白微澜一声白爷了。
好些商号看到林长水给白微澜做事,背地里纷纷骂林家老狐狸。脚踏两只船,老子当着白微澜明着干,却背地里又送儿子巴结白家做家仆似的,一点脸面都不要。
说是这么说,但是无疑不嫉妒林家。
宴绯雪一早上,就在拉家常婉拒各位后宅主母的邀约;以及拒绝他们送自己儿子来酒楼“历练”学东西。
万杏他们听了高兴的不得了。
要是今后盛雪楼跑堂的伙计都是那些纨绔子弟,他们楼里的名头肯定更加盛大。
众人拾柴火焰高,花花轿子人抬人,谁不喜欢?
但是宴绯雪拒绝了这些莫名其妙又哭笑不得的请求。
此时,他翻着历年土地变卖价格,价格低的让他咋舌。
平希年初,购买李凹村六倾熟地共价四十两,一倾一百亩,平均一亩不及七分银,也就是七十文。
而后过去二十年,土地价格逐渐回升,但每亩也不过数百文。
宴绯雪又找了盛雪楼的王掌柜,咨询其中缘由。平希年间土地价格如此低,是不是因为匪患兴起。
王掌柜以前是在当铺做的,三百六十行都有涉及。先是惊讶宴绯雪为什么问土地价格,而后仔细解答起来。
“确实匪患□□吓人,我还记得小时候躲在山洞里,就听头顶山匪在外面烧杀抢夺。”
“除此之外,还因为徭役繁重,米贱役重。买地没个赚头,反而身上背了很多赋税。”
“而且农户耕地也辛苦,春耕借牛耕地,要用大斗还两石谷物,或者三成息钱。以前赵家也借谷物,一石必须得还一石半。”
宴绯雪听着默然。
遥山县的土地算的上多良田,但一亩地产量也不过一石。
过两百斤的几乎没有,一般每亩在一百三至一百五十斤。
就大伯母如此勤劳能干,也只能一亩收一百七十斤。
一个小家庭里顶多两个劳动力,其余都是孩子们吃饭的嘴;还有人口税、粮税、徭役等苛捐杂税;年景好的勉强糊口,年景差的就不得不砸锅卖铁、变卖田产来完税。
所以,赵家息钱如此之高,还是有走投无路的百姓来贷借。
不过听王掌柜说,多数农户宁愿卖儿卖女也不来赵家借贷。
都知道赵家当铺吃人不吐骨头。
如果……
他们也是要开钱庄,如果面相农户推出这项业务……
给农户以低廉的息钱,年利一成往上浮动一点,平常在两钱到四钱之间,但借贷的前提是要以土地为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