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仅此一次，不要再把我叫出来了。”
nbsp;nbsp;nbsp;nbsp;“老头，我不欠你了。”
nbsp;nbsp;nbsp;nbsp;数十年的养育之恩，一条命，一次帮助，钱货两清。
nbsp;nbsp;nbsp;nbsp;离鼎天没有回头，只是许久，才轻声回答：“好。”
nbsp;nbsp;nbsp;nbsp;从此，他不欠他，再无瓜葛。
nbsp;nbsp;nbsp;nbsp;世间的恩怨纷杂，有心软的，自然也有心硬的。
nbsp;nbsp;nbsp;nbsp;走到六重天那一段路时，除去恶鬼嘶咬，恨意缠绕，那些破碎的小秘境中轰然死去的生灵也将化作簌簌的冷风，让离鼎天的眉间耳廓凝出结晶的冰霜，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变成了一座行走的冰雕。
nbsp;nbsp;nbsp;nbsp;“哟，杀我时不是很了不起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nbsp;nbsp;nbsp;nbsp;在离鼎天因为寒冷而无法保持身体平衡，差点往后倒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力，将他踹回了前面的台阶上，他跪趴在登天路上，身上的衣服早就变得破破烂烂，看着狼狈无比，不比乞丐好多少。
nbsp;nbsp;nbsp;nbsp;离鼎天试图用手撑起身子，但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nbsp;nbsp;nbsp;nbsp;看他这样，说话的人依然不够解气，直接一脚踩在离鼎天头上。
nbsp;nbsp;nbsp;nbsp;“起不来，就别起来了。”
nbsp;nbsp;nbsp;nbsp;头生兽耳的少年面无表情，非人的兽眸里满是怨恨：“给我爬着去。”
nbsp;nbsp;nbsp;nbsp;他永远不会忘记，他只是在乡间想找一件民房小憩片刻，竟就此命丧黄泉。
nbsp;nbsp;nbsp;nbsp;天降横祸也不过如此。
nbsp;nbsp;nbsp;nbsp;而杀了自己后，这人竟然还不满足，还要将他抽骨锁魂，完成什么捞子计划。
nbsp;nbsp;nbsp;nbsp;可是——凭什么？！
nbsp;nbsp;nbsp;nbsp;凭什么我就要成为你计划的一部分，凭什么我就要为天下狗屁不认识的苍生不得安宁？！
nbsp;nbsp;nbsp;nbsp;凭什么是我？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是我？
nbsp;nbsp;nbsp;nbsp;少年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在离鼎天身上，却在离鼎天可能要倒在自己这一段时，出手为他许了些许力量。
nbsp;nbsp;nbsp;nbsp;此刻的离鼎天四肢充斥着被恶鬼撕咬过的痕迹，别说站起来了，他只能手脚并用，在登天路上艰难地攀爬，牵动着全身都伤口，可众生的怨恨却附着在这些伤口上，宛若在溃烂处撒上食言，强烈的痛苦并非常人能够忍受，离鼎天虽然咬紧牙关，还是有些许呜咽从齿间溢出。
nbsp;nbsp;nbsp;nbsp;就像离鼎天唤醒他们时说的那样——救他，不是为了帮他，而是为了折磨他。
nbsp;nbsp;nbsp;nbsp;少年当然会让离鼎天往上走。
nbsp;nbsp;nbsp;nbsp;因为，越是往上，就意味着离鼎天承受的痛苦就越多。
nbsp;nbsp;nbsp;nbsp;看仇人生不如死，谁能比他更痛快呢？
nbsp;nbsp;nbsp;nbsp;哪怕某种程度上，自己与他是同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而这些，本就是离鼎天该偿还的“债”。
nbsp;nbsp;nbsp;nbsp;在不知道第几节脊椎骨时，有人将离鼎天扶了起来，此刻的他双目被啃食殆尽，五感全失，仅仅是凭借一腔意志在往上走。
nbsp;nbsp;nbsp;nbsp;离鼎天想向他道谢，可伸手，却只抓到两手空空。
nbsp;nbsp;nbsp;nbsp;他不愿见离鼎天这般狼狈，却也不代表原谅了离鼎天。
nbsp;nbsp;nbsp;nbsp;作壁上观，是他最后的沉默。
nbsp;nbsp;nbsp;nbsp;这些，离鼎天也全都接受。
nbsp;nbsp;nbsp;nbsp;登天路真的很长、很长、很长。
nbsp;nbsp;nbsp;nbsp;它似乎有离鼎天一辈子那么长。
nbsp;nbsp;nbsp;nbsp;那些见过的、遇到的、爱过的自己全都出现在这条路上，就像他这一生——
nbsp;nbsp;nbsp;nbsp;帮助的、阻挠的、无视的全都一一呈现。
nbsp;nbsp;nbsp;nbsp;可……
nbsp;nbsp;nbsp;nbsp;这才是众生啊。
nbsp;nbsp;nbsp;nbsp;离鼎天空空的眼眶忽然流出两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