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的嘴用布团紧紧地塞着,只能发出含糊的唔唔声。灰鸦猜她一定在求饶,可是却无法从那张脸上找出半分慌乱。
灰鸦缓慢抬起手,黑刃搭在娜莎的脖颈,巫女如弯月般细长的眉毛终于皱在了一起,晶莹的泪水从她眼眶涌出,在脸上划出两道痕迹。
“怪只怪你爱错了人。”肩头的乌鸦在此时忽然嘎嘎叫着说。
灰鸦扭过头,他想不到这只乌鸦竟然对着一个将死的女人说出如此刻薄的话。
他不耐地挥起短刃,乌鸦“嘎”的一声,尖叫着从他的肩头飞落。
娜莎猛地摇着头,她竭尽全力跪坐起来,认真地看着灰鸦。
她的眼神那么温柔,不像在看仇人,更是在看爱人,一个失散许久,费尽千辛万苦找回的爱人。
但那琥珀色的眼里又有些哀伤,似乎再多看一眼都是无法满足的奢侈。
奇异的熟悉感,和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浸满灰鸦的心脏。
他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或许不该杀她,这个女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旧世界信奉者,与伪神无关。
然而,仅仅是这片刻的迟疑,后背忽然一阵难以忍受的麻痒,灰鸦没想到巫女双手被缚竟然也能施展巫术,手中黑刃一横,直接割断了娜莎的喉咙。
娜莎的身体重重倒下,鲜血快速蔓延到船板上,从木板的缝隙滴落到海面,灰蓝的海水立刻被染成暗紫色。
一团一团的血迹,在他面前绽开。
不知道为什么,灰鸦想起了鸢尾花。
娜莎还在缓慢挣扎着,眼睛里的神采慢慢淡去,但她的视线始终不曾从灰鸦身上移开。
灰鸦也盯着她,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或者至少让娜莎说些什么。
然而静立片刻,他什么都没做,在肩头乌鸦嘎嘎催促声中,他抱起娜莎的身体,把她与早就准备好的焦油与火把一同,扔到了尼斯的帆船上。
火焰张开巨口,贪婪地吞噬着送到嘴边的祭品。
灰鸦坐在船上,看着那袭在火焰炙烤下迅速焦黑、卷曲的水蓝色长裙。
他昨晚因为犯上,结结实实受了一百军棍。虽然以他的身体素质,受了伤只要不死,都会快速恢复。但被罚一百军棍,却至少要卧床三天,绝不可能像这样能站能跳,还能杀人。
昨晚他在昏迷中听见了陌生却好听的歌声,似乎还有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为他缓解伤处的灼热。
灰鸦以为自己这次终于有机会接近长久以来梦中的那个虚影,但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抬到了主帅大帐,国王陛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的伤已经治得差不多了,现在我要交给你一项任务。如果完成得好,你依旧是我的心腹。”
尼斯的帆船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任务完成了,哇——返航、返航,回家、回家。”乌鸦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拍着翅膀叫了起来。
船体残骸呻吟着沉入海底,灰鸦再没有留下的理由。他挥开头顶烦人的乌鸦,就在他撑起船桨想要返航时,一阵锥心之痛忽然袭来,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脏,扼制着他的呼吸。
无数陌生的影像涌入大脑:描绘着极乐乡的圆顶神殿、托特神使殷切的脸庞、布满老鼠与蛆虫的地牢……
最后,那些杂乱的画面凝成一幅美丽的图景,灰鸦感觉自己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花田中,甜蜜的花香将他温柔地拥在怀里,他的耳边充盈着好听的笑声。
一个身穿乳白色丝绸长裙的女孩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女孩梳着麻花辫,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柔的波光。
随着她轻声的哼唱着,女孩款款转过身来,一朵紫色鸢尾花闯进了灰鸦的视线。
“我的王子,快快醒来,你的爱人早已等候在城堡外……”
陌生的,却又异常熟悉的歌声闯进大脑。
灰鸦终于站不稳脚步,“咚”的一声,双膝砸在船板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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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子们的评论我每条都在盘,快盘出包浆了。个别没回复的实在是因为对剧情猜的太准了,回复容易剧透。
大预言家就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