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太烫,烫得他眼眶都开始发热。而窗外一刻不停的堕落者的喧嚣又刺激着他的耳膜,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搅得比泥浆还要稠。
身下的丝绸床单柔滑冰凉,空气里也漂浮着极淡的玫瑰香,如果闭上眼睛,他甚至会在恍惚中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奥东的白鸽城堡,而父亲菲诺国王总会在晚祷结束后,亲吻他的额头笑着说晚安。
“我不知道,索帝里亚。”尤利斯再也忍不住眼眶的灼热,他用手紧紧按着眼皮,但泪水仍旧从掌根处钻了出来,沾湿鬓发,“我不知道该信谁。父亲死了,奥东没了,我却活着。”
“我为什么活着?”
他紧紧地蜷起身体,被挖空的左眼忽然一阵灼热,紧接着,浓稠的液体顺着左眼眶滑下。
尤利斯闻到血的腥味。
“我为什么活着?”
尤利斯用手背擦着脸上的血和泪,但只是越擦越多。
他的双手很快浸满了红色。
就像那天在红砖酒馆杀死酒醉的角斗士,也像当初在斗兽场中一剑割断乌尔兰的喉咙。
尤利斯忽然恶心地想要干呕,他连滚带爬地跌下床,跪在地毯上。胃囊反复地收缩,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喉咙挤压出来,他的脸因充血而烧烫,连舌根都呕得发胀,可最终咳出来的只是一滩滩清水。
母亲、父亲、奥东……
为什么只有他还活着?
“尤利斯。”
一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尤利斯瘫软地向后仰去,倒在一个冰冷却又坚实的怀抱里。
“我无法要求你相信我,但请你相信自己,相信你的心。是你的信念带你走到这里,不是托特,不是我,也不是你的奥神。”
“奥神……”尤利斯嘴唇嗫喏。
“相信你自己,我也相信你。但如果你害怕,要记住,我随时都在。”
尤利斯在索帝里亚的怀抱里颤抖。
“MiarUlysses。”
又是这一句上古语。
索帝里亚反复念叨着。他说话时,胸腔随之震动,尤利斯的手臂都跟着发麻,但在这仿佛咒语般的诱哄中,他慢慢止住了抽泣。
“索帝里亚。”他低声念着。
“Ai。”
——我在。
“我没事了。”尤利斯用掌根擦着眼角的泪,却听见索帝里亚一声轻笑。
“怎么可能没事?”
在他反应过来前,下巴就被冰凉的指尖挑起,柔软的嘴唇覆在他空洞的眼窝。他感觉到凉,而后感觉到暖,接着是麻和痒,但独独没有刚才的疼痛。
他几乎沉沦在这和梦境一般无二的感觉中,直到听见索帝里亚略带粗重的呼吸。
哪里不对劲。
尤利斯用力推开了索帝里亚。
但他随即看见了骑士先生空洞如地狱深渊的左眼窝。
“你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