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尤利斯盯着乌尔兰已经开始失焦的眼睛。
对手显然还处于眩晕中,但他竟然能够清楚捕捉到自己站立的方位,还向尤利斯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尤利斯谨慎地向后撤了一步,他的脚跟踩在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他猛然想起这是那位奥东角斗士死去的方位,心中一惊,想要换个方向,也就是这时,乌尔兰那熊一样的身躯,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尤利斯立即向后跃去,却听乌尔兰一声爆喝,那等人高的盾牌,竟像标枪一样,被乌尔兰掷了出来!
身体仍然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尤利斯别无他法,只能咬着牙硬捱一记盾击。
“咔嚓”一声,那是他断裂的大腿骨的哀鸣。
尤利斯就地一滚,沙地上,一个山一般的黑影将他完全笼罩住,乌尔兰铁钳似的手在他不自然弯曲的左腿上用力一捏——
尤利斯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呻。吟。
“漂亮的小鸟,折断你的羽翼,打断你的双脚,你还能飞得起来吗?”
乌尔兰硕大的身躯压制着尤利斯,他粗糙的手掌在尤利斯赤裸的胸膛恶劣地抚摸,像是在刻意羞辱,“红色的头发,多么罕见,你这样的尤物死在斗兽场太可惜了。如果你现在向我投降,我不会杀死你,只是我希望你今晚能够出现在我的床上。”
乌尔兰狂笑着,血液染红了他的牙,就像地狱食人的恶魔。
“见鬼去吧。”
尤利斯迅速抽出压在身下的右手,将匕首自肋骨处斜向上刺进乌尔兰的身体。
可是,尤利斯睁大了眼,他看着仅仅插进一半就怎么也不再向前的匕首——人类的肌肉到底是如何锻炼到连匕首都无法刺进去的地步的?
“不识好歹的小子!”
随着乌尔兰的一声爆吼,在几乎让他晕厥过去的剧痛中,尤利斯看到自己的小臂以根本不可能的角度翻折了过去,他的手背软软贴在胳膊上,皮肉被尖锐的断骨刺穿,赤红的血像地狱之火,灼烧着他的皮肤。
紧接着,一双大手掐住了尤利斯的喉咙,他甚至已经听到了颈骨的哀鸣。
但是,角斗场中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惊叫,由无数男人女人统一自发发出的“boo——”的长声占据了角斗场。
尤利斯感觉到掐着他的那双手稍稍松开了点,他剧烈地咳嗽着,茫然看向观众席里那无数张陌生面孔向他投来的怜悯与惋惜,以及他们伸出的向上的拇指。
那是求情的手势。
一对一的生死决斗,如果落败的角斗士得到了观众或者王公贵族的偏爱,那么这名角斗士的确有可能获得活命的机会——只要国王同意。
“漂亮的小鸟,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所有观众都在祈求着让角斗士活下来的场面。”
乌尔兰低声说着,他的眼睛里仍然闪着仇恨之火,但角斗士若是违背了观众的意愿,就不会再有人想要欣赏他的比赛。而没有观众喜爱的角斗士,对于学院来说那还不如直接死掉。
乌尔兰不敢冒这个险。
观众们仍然在祈求着,数万人的目光都向二楼看台那个高贵的白色身影汇聚而去。
此时只需要国王一声“仁慈”,他们喜爱的角斗士就能捡回一条小命。
尤利斯单膝跪在沙地上,他并非在跪拜国王,而是在向奥神祈求原谅——为他即将要做的事。
年轻的国王享受着他的子民的希冀目光,慵懒而优雅地从天鹅绒躺椅上坐了起来,心不在焉地理了理捎带褶皱的披风,而后将右臂平伸向前方。
拇指向上,则败者活,拇指向下,则身首异处。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国王的决定,就连乌尔兰也抬起了头。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国王饶他活命,那么他将在晚上用武力再次征服这只小鸟,让他彻夜歌唱——小鸟低沉沙哑的嗓音别有一番趣味。
尤利斯猛地一咬牙,扭头叼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左手迅速抬起,寒光闪过,乌尔兰暴露在空气中的喉咙,裂开了鲜红的缝隙。
乌尔兰双眼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偷袭他的尤利斯。尤利斯抬起右腿狠踹在他的胸膛,把这熊一样的角斗士掀翻在沙尘里。
单膝跪在地上,尤利斯并没有抬头看向国王,他的嘴唇仍在嗫嚅,那是他在念诵赎罪的祷语。
“哈哈哈!”一片静寂中,看台上的国王发出刺耳的爆笑。
随之而来的,则是观众越来越大的嗡嗡声,“背信者”、“偷袭者”的唾骂不绝于耳,有些激愤的,忍不住把吐出来的葡萄皮扔进了场内。
“角斗场最英勇的战士,当之无愧的死亡使者,这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纷乱嘈杂的谩骂里,国王饱含兴奋的声音格外突出,“负责人在哪里?把他带过来,我要奖赏他。”
尤利斯的身体晃了晃,他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臂,疲惫地扯开嘴角。
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