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到底体虚气弱,许文壶几锤子下去,暗沟纹丝不动,倒把他自己累出一脑门的热汗,掌心都跟着打颤,哈气连连。
李桃花正要上前问他又吃错什么药了,便见陈亮急匆匆赶来,领着一大帮家丁小跑着进门,阵仗大得一来便将她给挡到后面去了。
一只脚刚进门,陈亮便道:“慢着!”
李桃花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这呆子又要被抓起来了。
毕竟这已经不是闹鬼不闹鬼的问题了,是在别人家砸人家的下水沟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件有病的事情,陈亮本来就快烦死他了,还会听他解释?肯定不会。
一瞬间,李桃花脑子里闪过百八十个给许文壶解围的办法,但正当她摩拳擦掌想要冲过去营救许文壶的时候,便听陈亮脱口而出:“许公子你让开,换个力气大的来。”
李桃花:“?”
没等她反应,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便已上前,把许文壶手里的锤子夺走,再将他一推,成功将他挤到边上乘凉去了。
几个人再扛起早有准备的榔头锄头,齐心协力照准暗沟一敲,只听一声巨响,结实的暗沟四分五裂,他们再拿翘斧一撬——瞬间,所有人只听到声短促的婴儿啼哭,眨眼之中,几个漆黑模糊的粗长物体便从里跳了出来,啪唧摔到地上,扭动着滑腻的身体,腥臭之气四处蔓延。它们数量足有五六条,大小肥瘦不一,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张开深渊似的大嘴,里面发出的赫然是婴儿的啼哭。
惊呼声震得耳朵疼,李桃花自不能错过这惊奇的一幕,伸长脖子往里瞧去。
在她的视野里面,只见地上蛄蛹着几条粗长的“鲶鱼”,说是鱼,偏身体底下又生有四条爪子,手指手掌分明,长在鱼身上有种莫名的诡异,看得人胃里忍不住翻涌。
众人惊呼连连,不懂这长得像鱼又有手有脚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在场中人也不乏活了大半辈子的,硬是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桃花自然也跟着呆住,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看向
许文壶。
许文壶双眉紧皱,定定凝视着地上那几条滑腻生腿之物,神情里是掩饰不住的困惑。
可很快,他就像灵光一现想起什么似的,不仅神情缓和,眼神里还流露了丝了然。
青空领着他那面黄肌瘦的小童,不知何时出现在李桃花的背后,探头瞧过,大惊小怪道:“哇!怪不得这宅中怪事连连哭声阵阵,原来都是这等妖物作祟,看来我昨日的驱邪口诀果然灵验,现在就已让它原形毕露,大家赶快让开,看本道今日替天行道!”
青空从袖中抽出一柄窄剑,大步上前,当即便要刺入“妖物”身体之中。
这时,许文壶忽然挡在他的面前。
青空不解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傻子,不理解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究竟意欲何为。
许文壶对着他,眼睛却并不看他,而是将视线径直绕过了他,落到了他身后的陈亮身上。
他道:“既然陈管事已看到了,那就敢问陈管事,宅中过往可曾养过如这般模样的怪鱼?”
陈亮果断摇头,“我们陈家靠养蚕丝造起家,历代以来只养蚕,将蚕视为尊宝,鲜少养鱼,更别说这种……”
他瞟了眼地上那几条黢黑黏腻还发出婴儿怪叫的东西,别开眼,不忍直视。
青空细眸圆瞪,用力呵斥:“什么鱼不鱼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就是妖孽!”
许文壶当即反驳,表情里是执拗的认真,“道长不妨仔细看看,此物有鳍有鳃,真的只是鱼而已,你没见过,不代表它就不应该存在。山海经中曾写,在龙侯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玉。決決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多人鱼,其状如鲚鱼,四足,其音如婴儿,食之无痴疾。生有四足,音如婴儿,不就是指它吗?”
青空的脸从愤怒的红到难堪的黑,表情里是被拆了台子的恼羞成怒,厉声呵斥:“胡搅蛮缠!我看你和这堆妖孽分明就是一伙的!”
陈亮在此时喃喃自语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念叨着许文壶刚才说过的话,“鲚鱼……无痴疾……”
忽然,他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
许文壶立马看向他。
陈亮抬头,对许文壶激动道:“就在去年,老太爷还没走,他老人家过七十大寿的时候,好像是有宾客送来两尾大鱼,说是什么东海神鱼,吃了能使他老人家不生呆病,长命百岁。但还没等上桌,那两条鱼就离奇不见了。老太爷为此还大发雷霆,将厨房里外发落了好些人。从那以后,事情便过去了,谁也没再记得过那两尾鱼,这厨房三天两头发出怪声,大家也没往那块想过,都以为是闹鬼。”
陈亮额上冷汗密布,看着地上的四足怪鱼,语气复杂无比,“原来,它们是跑到了暗沟里,还生出小的了。”
“陈管事快快清醒!”青空警示过陈亮,转而怒视许文壶,“妖言惑众,你以为谁会信你的胡话,看我不收了它们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