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双眸一亮,朝声音方向看去,顿时欣喜道:“白梅姐!”
白梅自人后站到人前,一身素衣清冷,转身面朝众人道:“在你们中,有的是自小看着他长大,有的是他的旁支叔伯,安平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我知道的清楚,素日里孩子们对他再是喊打喊骂,再是不尊敬,他何时红过一次脸?天尽头婚丧嫁娶,遇上哪户人家打桌椅棺材拿不出钱,他何时不是让你们能赊账便赊账,能少要便少要,你们摸着你们自己的良心说说,在这里的诸位,有多少还欠着他的工钱好几年,至今还没还过的。”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你看看我看看你,极度难为情的样子。
赵大本来也跟着低下了头,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扬起脸来便骂白梅,“我们天尽头自己人的事情,是你一个外乡人能插手的吗?娘们家家懂个什么,回去开你的包子铺吧!少在这多管闲事,你以为这是你能管得了的?”
“管不了也要管。”
白梅步伐不退,声音不改,“倘若遇到不平之事,人人都做看客,岂非助纣为虐,这样下去,天下黑白颠倒,人间成为炼狱,两条腿的人与四条腿的兽又有何异?”
“白梅姐说得好!”李桃花激动不已。
赵大浑身打起哆嗦,气得指紧白梅,“你……还有你那两个妹妹,你们这三个外姓妖女,我看不是哑巴干的就是你们干的!说不定就是你挖了我家孩子的脑子,给你那个病秧子三妹治病去了!”
此话一出,低头的人纷纷抬起头,虎视眈眈盯上白梅。小虎娘更是通红了两眼,随时能扑上去撕咬下一口血肉一般。
李桃花怕场面越描越黑,闪到白梅身后小声提醒:“梅姐你说得很好,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说了,你们姐妹三个在天尽头无依无靠,千万不要招来麻烦。”
白梅笑了声,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即便我今日不出这个头,该来的麻烦同样不会少,清者自清,他们愿意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何况县太爷就在这里,他们若对我心生怀疑,觉得我是凶手,那大可将我扭送大牢,看县令会不会将我扣押审判。”
“你!你们!”赵大瞪着白梅,瞪着李桃花,从嘴里恨恨挤出这三个字,之后突然口吐白沫,脚步也开始打晃,还没等身边人扶住他,他就大翻白眼,倒地抽搐不停,昏死了过去。
“当家的!当家的你别吓我!你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本就乱的场面更加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黑牛娘扑在赵大身上,用两只枯瘦的手拼命摇晃他的身体,眨眼间又哭成了泪人,直到有人提醒送医,她才四处乱吼:“大夫!大夫在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到了白梅的身上。
白梅面上无惊无喜,径直走了过去,俯身诊脉。
诊完脉,她淡淡道:“癫痫是这么多年的老毛病了,横竖要不了命,抬回家歇息去吧。”
众人合计一二,找来排车,派出了几个青壮的汉子,将赵大抬上车送回家了。
黑牛娘跟在车后,便抹眼睛边呜咽:“不应该啊,不是好了吗,不是好了吗……”
“几十年的老毛病,哪有那么容易好的。”李桃花低声讽刺完,转脸对许文壶笑道,“抽的真是个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老天这么有眼。”
许文壶却跟丢了魂似的,头遭没有理会她的话,脚步直愣愣的跟了上去。
李桃花拍了下他的肩,没好气道:“你干什么去?”
许文壶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排车,“到底是受害人的家眷,身为县令,理当安抚民众。”
李桃花不懂他在发什么颠,没再阻止,目送他去了。
直到走远了,李桃花才哼笑了声,不冷不热道:“这父母官当的可真够意思,真快成人父母了。”
白梅担忧道:“许县令独自前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李桃花抓住她的手,“管他呢,他好歹一个县太爷,还能被人吃了不成,梅姐你跟我进衙门,咱们喝茶压惊去。”
*
茶水没下去两盏,门外便传来许文壶一声高过一声的:“李姑娘!”
李桃花开门出去,见他神色慌张,不由得问:“又怎么了?”
许文壶满头是汗,白皙的脸庞散发潮热,气喘吁吁道:“我要升堂,现在就升,审哑巴,也审陈——”
他皱起眉头,一副回忆之状,显然忘了岭南佬的名字。
李桃花提醒:“陈广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