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里地那抹异样抛去后,岫云转身去给她倒茶,回她:“是啊,往年清明都不见这雨下得这样大,今年清明的雨连着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了,尤其这三天更是一天没停,都快将这一整年的雨下完了,听说滨河下游的十里郡糟了洪灾呢!”
十里郡,洪灾。
这两个字落在耳边,容鸢震惊地看向外面,然而窗户已经合上了,只能看见窗户外树影摇曳,似张牙舞爪的鬼魅。
她大约知道自己回到了哪一年。
建安六十一年,一场清明雨连绵下了一个月,滨河以南的几个郡县陆续糟了天灾,然而她的父皇吗,那位高高在上的燕国皇帝只顾着自己享乐,随手点了朝中的几位大臣前去赈灾,结果灾银被贪污,那些得不到救济的灾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接二连三揭竿起义。
这场起义被镇压了足足大半年,不知道死了多少灾民,才彻底消停。
然而皇帝并未因此吸取教训,而是继续我行我素,肆意放任奸臣贪官当道,自己每天在后宫尽情享乐。
百姓怨声载道,称皇帝在其位不谋其职,各地逐渐起了暴乱,等到叛军攻破皇城,拥着宋珣坐上皇位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宋珣一手策划的,他根本不是什么罪臣之子,而是前朝太子遗孤。
容鸢自觉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因为重来一次就能够逆转乾坤,救燕国于水火之间。
前世她被宋珣幽禁在深宫,她为了救皇姐而设计引走宋珣,最后又从摘星楼一跃而下,如今想起那道看向自己深不见底的黑眸,仍旧感到一阵后怕。
对她来说,宋珣就是个可怕的,充满危险的人。
他知道皇姐在意她,所以在登基之后用她来威胁皇姐,逼得皇姐不得不主动现身被他捉住,最后被囚在地牢日日受刑。
她曾见过皇姐因为刑罚,身上没一块好肉,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答应皇姐帮助她逃出皇宫。
可她害怕宋珣会因为她放走皇姐,而将皇姐身上的那些刑罚用在她的身上,于是等宋珣在摘星台找到她的时候,选择死了一了百了。
其实从摘星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她并未感觉到什么痛苦,只是很短暂的一阵剧痛,便彻底没了意识。
再醒来,她就躺在了从前的宫殿里。
是她熟悉的碧霄宫,不是那间幽禁她的华丽宫殿。
眼前伺候自己的也是熟悉
的岫云,而不是一群面生的,冷冰冰的宫人。
见容鸢迟迟没有说话,一脸娇妍的脸呆滞地看着那扇合上的窗户,岫云心里那股怪异地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她总觉得公主自方才醒来之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容鸢察觉到了岫云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只好把暂时强行压下心里那些争先恐后涌出的情绪,接过岫云递上前的茶。
喝了一口之后,发现是她曾经喝惯的粗茶,心里当下也安心了不少。
只是眼下她没有什么心思喝茶,只抿了一口就推了回去。
岫云见她喝了一口就将茶盏还给了自己,便低头看了一眼褐色的茶汤,半晌之后她反应了过来,面上隐隐有些生气:“内侍省的那些人一向拜高踩低,一定是瞧着公主好欺负,所以又拿了些陈年旧茶来敷衍公主,咱们去找三公主,让她给公主做主!”
说完她重重地将茶盏搁在了桌面上,一副要找人说理的模样。
容鸢倒是习惯了被那些宫人敷衍,所以并未生气。
她出生的时生母因为难产而死。
皇帝觉得她晦气,是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并不待见她,导致宫中的那些宫人也不把她放在眼中,皇后对此睁一只闭一只眼,她虽然是公主,可是宫里的那些人却对她不怎么恭敬,甚至在十岁前,她还经常被其他人皇子公主欺负。
她想活成她这般窝囊的公主,兴许她是史上头一个。
后来她碰见了三公主容嫣,无意间救了对方一命,在宫中的处境才好了许多,因着三公主是皇后所出,也是宫中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所以有她的庇护,那些宫人对她便不敢同从前那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