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转过的话题,又重新回到刚才的沉默氛围。
他们都知道沉默的源头是什么。
程正刚叹了口气,道:“你妈……当年生你很不容易,从那之后,身体也落了病根。她年轻时漂亮,很多人追,她没选别人,最后跟了我,这份情我一直念着。你妈嫁给我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老爸亏欠了她;生完你又伤了她的身体,老爸觉得对不起她。灵灵,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但是别怨你妈。”
程灵鼻子忽然一酸。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有一点委屈,一点点而已。
程正刚也知道她有很多委屈,他知道。
但是她说,程灵,别怨你妈。
那她该怨谁呢,还是说她不该怨?
那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她的痛苦,又算什么?算她活该吗?
鼻腔的酸意蔓延到心脏,她的胸腔又堵又闷,像是封闭水泥墙的房子,密不透光。
好,他们都有委屈,有苦衷,她不怨。
程灵把饭放回到桌子上,塑料盖子一点一点扣好。
“我吃饱了爸,先回去了。”
“哦,好,早点回去好,天黑了也不放心。”程正刚点头,把饭放下就要起身下床。
察觉到他要送人的意图,程灵强按住他没让他送。
程正刚最终被按住了,他侧坐在床边上,有些小心地问:“下周就是你生日了,一起吃个饭吧?老爸好多年没给你过生日……”
程灵想了想,说:“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我妈更不容易,我生日那天你多陪陪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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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的生日是7月9号,其实她从小到大生日过得并不多,甚至长大之前都不知道这一天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知道爸爸会买个礼物给他,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她也没有特意记住过自己的生日。
每年到了七月,她看到日历快到九号才会想
起:哦,好像要过生日了。
但是过了生日也不会怎么样,没有人会实现她虚无缥缈的愿望。
而现在,她之所以记住了这一天,是因为沈弈的生日是9月7号。
她是八月份转学过来的,开学一个月后,就是沈弈的生日。
这时两人刚成为同桌不久,沈弈还送了把伞给她,两人关系半生不熟。
沈弈邀请她参加他的生日,程灵受宠若惊,以至有些惶恐。后来听说会去很多人,她又平静了,只点头说好。
她跟家里说晚上会上课到很晚,于是放学后,她就和很多人一起打车去了沈弈的家。
程灵从来没见过那么热闹的生日。
在那么大的别墅里,放着吵闹的音乐,有人专门在外面烧烤给他们,屋子里摆了很多零食,还有切好的水果,包好的礼物在客厅的空地上堆成山,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都来了,大家全都打扮的很漂亮,在别墅里说笑打闹。
这些人全都认识沈弈,但沈弈未必认得他们,沈弈的生日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他的母亲准许他随便邀请朋友,只要想来,谁都可以参加。
很多同学都会来,因为不光有很多好吃的,还特别特别热闹,他的家里有一个大冰柜,冰柜里面全是各种口味的哈根达斯,他家里的游戏设备还有他收藏的各种东西也全都借大家玩,他妈妈从国外买了很多新衣服和鞋子给他,他也不介意同学拿出来翻看,不过仅是如此。
大家吃喝完,别墅里所有灯都关了,只有色彩轮转的氛围光,一群高三生在里面喝酒蹦迪,享受短暂的放纵。
沈弈被很多人围绕,他个子最高,站在人群里最出众。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他脸上浮动,他随着音乐律动轻轻点头,不知别人跟他说了什么话,他歪头应了句什么,然后笑着拿起玻璃杯喝了口酒,喉结上下滚动,眼角盛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