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腿无法行走,你是我唯一的倚仗。’
陈琅执起他剑柄上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会做你的眼睛,愿你也可以带我一齐离开这里。’
‘你若不愿,或者不信我,也大可在这里一剑杀了我。’
‘我拖累你一程,现在将命交予你手中。’
细长的睫羽仿佛带着眷恋般轻轻扫过了指腹,带来一股细微的痒意,顾潮生面无表情的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的嗤笑一声。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软骨头。
跟以前没变。
他没有放开长剑,也没有执意握着,将其别在了自己腰上,原地坐下休息,恢复力气。
身上的长衫早已破烂不堪,他撕去一截衣摆,朝陈琅伸出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水。”
陈琅见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再给他收集露水,摘下一片叶子随手舀了一点地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坑洞积水,递给顾潮生。
这人接过之后浅抿了一口,眉头微皱,约摸是觉得味道不对,带着一股土腥味,于是喝了几口便扔下了叶子不喝了,用撕下来的碎布绑起身后长发。
他站起来之后哪怕形容落魄,却也仍是一身清贵,长身玉立。
“河岸在哪儿?”顾潮生听声辨别着方位。
陈琅想去抓他的手,被甩开,见顾潮生蹙起眉头。
片刻后他再次温吞的去抓对方的手,半强硬的摊开他的手掌,在其掌心里写字:东南方,我带你去。
“你要如何带我?”顾潮生偏头,面上仍覆着那半指宽的布条,神色隐约有几分淡淡嘲讽。
背我。陈琅不紧不慢的写下这两个字。
顾潮生沉默片刻,忽然笑:“我以为你没变,现在看来,你倒是比以往有了些手段。”他平时不轻易笑,突然笑的时候可能是发怒的前兆。
但陈琅知道他不得不依仗自己的眼睛,所以有恃无恐,又在他掌心里慢悠悠写道:我很轻的。
这狗男人但凡有点生的机会都有可能会随时抛下他,两人从小到大的竹马情谊在对方眼里可能甚至比不上一口可以喝的清水。
他还得想方设法的抓紧这个人不被扔下。
所以说这种人真的很讨厌啊,实在是太薄情了。
顾潮生背起陈琅,陈琅便在他背上替他指明方位,二人一路来到河边,陈琅正不解他要干什么,顾潮生架着他的一双手便忽然放开,陈琅猝不及防落到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陈琅咬牙:【狗男人,迟早有一天我要咬死你。】
8485:【。。。。。。】猫在张牙舞爪的时候就喜欢咬人。
不远处顾潮生执剑下河,卷起自己的裤腿,凝神静气的在河水中站了一会儿,小腿侧有一个东西滑溜溜的贴着游了过去。
陈琅亲眼看着他三两下用剑从河中扎出几尾鱼,提着上岸扔到自己面前,“生火,尽快,我们最多一个时辰就得离开这里。”
得补充体力尽快走出山林,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得走。落下山崖之前顾潮生估过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和大致路程,推测了一下目前要往哪个方位走。
生起火堆烤干了身上的衣服,火光印在两张各怀心思的脸上,而顾潮生发热的体温也在这温暖的火堆旁慢慢恢复了正常。陈琅折下树枝挑破鱼肚,处理好鱼内脏架在火上烤,烤好后用蕉叶包起来,分了一半递给顾潮生。
顾潮生正盘腿坐着,接鱼的时候因为看不见,掌心不小心包住了他的指尖,陈琅被烤得偏高的体温传过来。他忍住皱眉的冲动收回手,将鱼接过去吃着。
尚书大人姿态优雅,哪怕瞎着眼睛吃鱼也吃得赏心悦目。他速度很快,没几下就用蕉叶包着剥落的鱼骨扔进火堆里,旁边适时的递过来一包清水。
顾潮生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将水喝了一口,没有奇怪的味道。
喝完之后火堆就被水浇灭,沈砚如的指头点了两下他的小臂:走吧。
顾潮生站起身来,纵使很快将陈琅背上,但陈琅还是能感觉出他不经意排斥的下意识动作。
耳侧风声呼呼,顾潮生脚程很快,陈琅真不知道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瘦弱文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武功和体力,哪怕眼睛看不见了也没有表现出半点颓靡,还能背着他走那么远的山路。
潜行了大半个夜,顾潮生知道方向但看不见,陈琅看得见但不知道路,两人勉强磨合着前进,渐渐熟悉之后配合得愈发顺畅,使得脚程快了不少。
脚下有坡,前方有坑洞,有树,有阻挡物,方向转动,全靠陈琅在他背上一点一划的指示,一一言明并避过阻碍,将至夜明之时,陈琅忽然伸出手臂一把压住了顾潮生的脖颈,微微用力。
这是个没有过的动作,带着些许威胁性,顾潮生脸上有杀意一闪而过,陈琅却忽然飞快的在他背上写道:有人往我们这边来,三个人,会武,速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