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壑山上并不适宜种橘树,因此秦岚之辛辛苦苦种了一大片,存活的也只有一小撮,结得果还又小又瘪,几乎不能食用。
但好歹成了林,不用白不用,便在其中修了一栋小竹楼,外面罩了毛毡,底下用结实的木桩架空,冬暖夏凉,很是舒服。
谢喻兰被蒙着眼送到了小楼前,秦岚之放下手,靠在他耳边轻声道:“到了。看看喜不喜欢?”
秦岚之眼里带着期待,这是他当年亲手给谢喻兰建得竹楼,两人成婚那天还在这里住了多日,隔着前面的双兰殿,仿佛是隔开了恩怨不清的江湖武林、红尘俗世,日子过得好不潇洒快活。
可他的期待到底落了空。
谢喻兰眨巴着眼看看四周,脸色诧异:“啊,这楼……”
秦岚之看着他:“如何?”
“很有特色。”谢喻兰点头,欲言又止,“这些……就是大公子说的橘林?这……”
“山上气候不宜种橘树,这已是难得能存活的几株。”秦岚之道,“长得矮小了些,枝叶稀疏,果实也不能吃。但有香气。你闻闻?”
秦岚之献宝似的,拉着媳妇儿站到一颗矮树下:“好闻吗?”
对方一片心意,谢喻兰又不是那不领情之人,脸色镇定道:“好闻。有果酸的清香。”
“就知道你喜欢这个。”秦岚之又推着对方往竹楼走,“先生从今日起就住在这儿,缺什么只管让花三去准备。”
谢喻兰登上竹楼,放眼四望,矮矮的橘树林似也有另一种风情。白雾缭绕下,远处的山脉隐约可见,天高地阔,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竹楼里意外地还挺大,用竹竿撑起窗户,远山橘林便似被竹子做得画框给框了起来。
窗下搭着木榻,挂着驱蚊用的药草,榻上铺了软硬适宜的垫子,中间摆了个棋盘。
那棋盘上落了灰,几片叶子落在上头,虚虚盖住了还未下完的棋局。
另一头桌椅、书柜、餐桌和睡榻样样不缺,睡榻后面用屏风隔开,里头摆着沐浴用的木桶,两只小竹凳在木桶边整齐放着,其中一只凳子上还放了一只简易的小橘灯。
谢喻兰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大公子有心了。”谢喻兰兴冲冲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拿起那只小巧的橘灯,托在手里左看右看,“这地方如此好,让给我住真的可以吗?”
“先生尽管住。”秦岚之背手而立,单手托住面具,将之取了下来,一双犀利如鹰的黑瞳直直望向男人,“我就怕你不喜欢。”
“喜欢!”谢喻兰脱口而出,回头看见秦岚之面容,愣了一下,“大公子你……”
秦岚之看着他,偷偷往前一步,眼带鼓励:“我怎么了?”
“你……”谢喻兰皱眉,若有所思,提着那小橘灯也朝秦岚之走了两步。
山风从他们之间穿过,鼓胀了秦岚之的衣袍,撩动了谢喻兰的青丝。过往记忆如流水从二人之间淌过,在这竹楼里的笑闹声仿佛尚在耳边,但一转眼,又什么都不剩了。
秦岚之眉目深邃,轮廓锋锐,俊朗如画,谢喻兰再没见过比他更气势如虹之人,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定人生死,令人发自内心感到钦佩。
只是……
他提着小橘灯走近了,仔细端详男人面容,轻启薄唇道:“大公子,我观你神色沉郁,印堂发黑,面容消瘦……怕是不好啊。”
秦岚之:“……”
秦岚之深吸口气,顺着他话问:“如何不好?可有治疗之法?”
“唔,具体还得让我把把脉。”
谢喻兰挽起袖子,从药箱里摸出个软垫摆在桌上,又燃起鼠尾草,在旁边扔了三枚古币,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要看病还是算卦。
秦岚之一句没多问,坐下将手搭在软垫上,谢喻兰微微眯眼,嘴里念念有词,一副“得道高僧”似的模样,两指轻轻搭在了他的脉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