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舒这才开口:“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林惊昼和费羽对看一眼,有点尴尬地说:“我以为她要跳海呢,结果她是在看鱼,我们喊了她一声,害她不小心摔倒了。”
“但那孩子真的好瘦。”费羽皱起眉,她看着自己的手掌,说,“感觉比女明星还要纤细。”
女孩换好了衣服,她一手拿着湿掉的裙子,另外一只手的臂弯里挂着张裕舒的西装,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洗完再还给你吧。”
“没事,都给我吧。”灰灰热情地把衣服都拿走了。
魏淮依给的这件衣服裙摆比较短,女孩的腿上都是擦伤,膝盖上有两处磕破了。
他们把商务车的后备箱打开,让她坐下,费羽拿了药箱,要给她消毒。
“你这头发也都湿了,不嫌弃的话,要不用我的衬衫擦擦。”费羽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
女孩赶紧摆摆手,说:“没事,我这是假发,摘下来就好。”
说完她就摘了帽子,然后很熟练地把假发拿了下来。
在场的人呼吸都一滞,女孩的假发底下,居然是光头。
女孩笑了笑,她把帽子重新戴上。大家都控制着表情,也没有人提出疑问。
女孩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于是她也很诚实地告知:“化疗的药物会导致脱发,掉发会弄得很难看,我干脆全剃了。”
她很坚强地笑着,又赶紧解释:“你们别误会啊,我刚刚真没想自杀。”
“要自杀也不会在人那么多的地方啊。”她爽朗地讲。
林惊昼半垂下眼睛,由衷地讲:“你好厉害。”
“生活总要继续嘛。”女孩眨眨眼,费羽在给消毒,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其实刚确诊的时候我感觉我天都塌了,没日没夜地哭,好不容易有勇气面对了,治疗又特别特别疼,还是天天哭。”
她说着说着自己笑了:“最疼的时候,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一想医生说的,治疗结束了身体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搞不好还会复发,真的想过死了算了。”
“不行!”林惊昼和费羽异口同声地说。
费羽握着女孩的手腕,表情异常认真,她重复道:“绝对不可以!”
女孩敏感地感知到费羽的失态,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放心放心,死了怎么听到这么美妙的演出?”
“我今天好幸福,又看到了日出,又听到了这么棒的歌,还有我喜欢的歌手给我上药。”女孩微微仰起脸,郑重地说,“虽然想过死了就不会再痛苦了,但活着才能感受到这些美好的事情,我还是想活着,哪怕痛苦地活着。”
林惊昼眼睛一阵刺痛,他挤出一个笑容,说:“如果想听歌的话,我待会儿再给你唱一首。”
女孩“哇”了一声,又问:“那能跟你们合影吗?”
“当然可以。”林惊昼用力点头。
费羽表情有些僵,她慢半拍地抬起头,连手边的碘伏倒了都没发现。
“我不会死的!”女孩看着费羽,她把药瓶扶起来,露出笑容,语气郑重得像在许诺。
费羽一把抱住了她,手臂收紧了,颤声道:“好孩子。”
她想起了文森特,他们恋爱的时候,他带她去教堂。费羽这辈子从不信什么,文森特和她讲他的信仰,她也只是微笑。
后来她和他的孩子出生,因为这个家庭都信仰基督教,所以礼拜日总要带着孩子去教堂,多数时候是文森特的母亲带着,有时候是文森特自己。
费羽从未去过,文森特尊重她没有信仰,但费羽知道他妈妈对她颇有微词。
事实上,她的婚姻里令她不快乐的事情有很多,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件,毕竟没有人真的逼她改变思想,但文森特也并没有站在她这一边,为她挡去这份莫名其妙的偏见。
她的婚姻好像就是这样的东西,像是时不时被蚊子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消散不去的蚊子包总在发痒,让她束手无策。
她想起在教堂里,文森特认真的脸,他说信仰让他诚实,所以他很爱她,想要这么过一辈子。
时过境迁,费羽已经不会再缅怀她的爱情,她拥抱着这个坚强的女孩,想到那天看到的金色十字架。如果真的有上帝,她希望不要有人再逝去。
费羽忍着眼泪,对女孩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愿上帝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