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林惊昼也缠着柏春给他看,柏春有点为难,但他一不会拒绝别人,二又不太会粉饰,最后只说了六个字。
“太女相,命不顺。”
面对这个结果,林惊昼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他得到了一个理由。
只要把一切都怪罪于命运就好了。
但他不懂,命运为什么要给他第二次机会?
柏春端详他许久,对他说:“那进来吧。”
走进熟悉的小屋,林惊昼自顾自坐下来,然后很突兀地问:“小师傅,人的灵魂有可能飘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吗?如果可以,那有招魂的办法吗?”
柏春放下一杯茶,他的目光比以前静了很多,他说:“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上一个应该是寻仇的。”
“找死人寻仇吗?”林惊昼皱眉。
“奇怪的事情很多。”柏春说,他像个老友那样开始跟他闲聊,“我院子里有一棵不开花的树,前几年连叶子都长不出来,我以为它快死了,结果到了今年,春天的时候,突然开出了一枝丫的花。”
“万事万物都有它的道理。”柏春说。
林惊昼无法这么超脱,他继续追问:“那你相信重生吗?就像这棵树一样。”
柏春轻轻皱眉,眼睛看向门外:“我有个朋友,很年轻就去世了,但他做了很多好事,如果真能重生,希望可以是他。”
林惊昼苦笑了一下,低头喝茶,隔了好久才开口:“但其实重生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如果一睁眼发现自己欠了很多债,多可怕。”
“欠钱不关你事吧。”柏春微笑着,他对待林惊昼的态度很熟稔。
“我是说人情债啦。”林惊昼撇撇嘴。
“这不就是重生的理由吗?绛珠仙子还泪所以下凡,而人情债没有还完,所以会有额外的这一世。”柏春慢悠悠喝了口茶,“既来之,则安之。”
林惊昼没有说话,他当然想让张裕舒高兴点,但不知道怎么办。
柏春微微偏头,问他:“你会吹笛子吗?”
林惊昼微微一怔,诚实地说:“我会的。”
柏春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根笛子。
“这是我那个丢三落四的朋友落下的,好多年了,他也不会回来取了,今天和你有缘,送给你了。”柏春把盒子推向林惊昼,神情很安静。
林惊昼眼睛变得很酸,他使劲眨了眨眼,视线中的笛子有些模糊,轮廓虚无。
林惊昼费了好大的劲才遏制住眼泪,他拿起这根曾经属于他的笛子,只觉得重得不可承受。
“如果一个陌生人跟你说,你的朋友重生了,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会相信吗?”林惊昼声音有些艰涩。
柏春摇了摇头:“浮生暂寄梦中梦,我不敢信。”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越深,越不敢相信。”
柏春的声音平淡,但听来如金石之声。
“前世已经是过往了,理智的人应该斩断过去的尘缘,向前走。非要相信的人,不是情种,就是傻子。”
柏春觉得林惊昼的表情太苦闷,于是他轻点了一下桌子:“你得吹一曲,才能拿走这个笛子。”
林惊昼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他走到外面,面对着那棵顽固的,不开花的树。
这一次如同两人初见之时交换了身份,林惊昼背对着他,闭上眼睛,笛声犹如飞鸟。
一曲终了,柏春站在他的身后,隔了一段距离,郑重地说:“你不是说要看面相吗?你这一生,会幸福平安的。”
林惊昼举起笛子跟柏春挥了挥手,他的眼眶通红,迈出离开的第一步时,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林惊昼始终没有回头。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去的一切他都可以舍弃,但是张裕舒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