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舒给司机报了个地址,林惊昼嘴里的糖刚刚吃完,车就停下了。
林惊昼下了车,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胡同口,张裕舒说:“走吧,这里车不能进去。”
北京的胡同夹在大街之间,距离闹市很近,但走进去了,就远离了车水马龙。张裕舒带他来的这一个不是游客爱来的,更显安静。傍晚将近,阳光变成淡淡的橘色,落在他们脚边。
张裕舒领着他进了一家面馆,招牌上写着兰州牛肉面。张裕舒看起来是熟客,他让林惊昼去找个座位,他过去柜台点单。
林惊昼找了个角落里的座位,把帽子摘了下来。四下看了看,店里坐着的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大家看着都互相认识,隔着桌子在聊天。
林惊昼对这样的社区店很有好感,他放松地靠在椅子里,看窗外有一只猫竖着尾巴跑过。
张裕舒走过来,站在桌子前,把外套脱了下来,对折之后,挂在了椅背上。
这是林惊昼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张裕舒只穿一件衬衫的样子。
张裕舒宽肩窄腰,衬衫整齐地收在裤子里,他还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有一种淡淡的禁欲感。
店堂很小,桌子和桌子之间相当狭窄,张裕舒跟截竹子似的站在那里,看起来格外突兀。但他本人毫不在意,他坐了下来,扯了桌上的纸巾,开始擦桌子。
林惊昼有些恍神,以前和张裕舒面对面吃饭的时候,他第一个动作也是这个。林惊昼老说他有洁癖,说完就把胳膊一缩,理所当然地让张裕舒帮他也擦擦桌子。
今时不同往日,林惊昼自己扯了张纸巾,把面前这一块桌子,认真擦了擦。
店里的阿姨端着大托盘给他们上菜,大碗里盛着面,葱花密密麻麻地飘在最上面,牛肉很大片,沉在中间像岛屿。除了面,张裕舒还点了四个个烤包子。
张裕舒把清汤的那碗推给林惊昼,自己拿了有辣椒油的那一碗。
林惊昼说:“我也要加点辣。”
张裕舒看他一眼:“你能吃辣?”
林惊昼点点头,这个辣椒油太香了,实在馋人。
“我记得你是……”张裕舒突然卡壳,“哪里人来着。”
林惊昼也慢半拍才回答他:“我是太原的。”
林惊昼低头给自己加辣,心里庆幸他把许来的生平往事记得很清楚。
张裕舒没说话了,开始低头吃面。
这一碗热气腾腾的,筷子一挑面,张裕舒的眼镜片上就起了一层白雾,他皱了下眉,伸手把眼镜拿了下来,放在一边。
林惊昼忍不住看他,没戴眼镜的张裕舒和牛肉拉面搭配在一起,看起来好接近很多。他忍不住问:“林惊昼没给你留点东西吗?”
张裕舒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扯了张纸巾擦嘴,他的眼神静静的,在审视着他。
林惊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心,他夹了片牛肉吃了,说:“我就随便问问,我记得当时有报道,林惊昼捐了很多财产给公益组织。”
等了好久,林惊昼都以为张裕舒会回他一句“这跟你无关”,但张裕舒还是告诉他了。
“他的遗嘱里面,给我留了一套房子。”张裕舒不带感情地说。
林惊昼心里一动:“那你去看过吗?”
张裕舒没直接回答,他先看了一眼烤包子,用纸巾垫着,拿了起来。他没有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的习惯,就这么捏着,转动了半圈,才回答林惊昼:“没去看过,跟我又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