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他抱着我胳膊哭着说，“当年臣弟跟吴筠羡的事还有皇兄你一笔，如果不是皇兄撮合，臣弟怎么可能跟她凑到一堆。臣弟家中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她两个哥哥那么厉害都送了命，她去了，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还不得手起刀落就被人斩了。樑儿还小，皇兄，你何必叫她去……”
nbsp;nbsp;nbsp;nbsp;“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nbsp;nbsp;nbsp;nbsp;每天都有许多人来求朕。
nbsp;nbsp;nbsp;nbsp;前脚景杉刚来求完朕，吴筠羡又来求朕，她说不能为她兄血恨，这辈子她都会恨景杉，也恨自己，何况我金口玉言，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nbsp;nbsp;nbsp;nbsp;重重地，她跪下来磕头，抬起头来，两眼盈满眼泪。
nbsp;nbsp;nbsp;nbsp;“吴家祠堂面前，臣妾磕过头发过誓，列祖列宗都已经明志，臣妾不去，就是不忠不孝之人，求皇上成全！”
nbsp;nbsp;nbsp;nbsp;临安有史以来，最大一场雪。
nbsp;nbsp;nbsp;nbsp;满城素白之中，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去不再归。
nbsp;nbsp;nbsp;nbsp;吴筠羡走了，朕去了景杉府上，他魂不守舍，说他后悔。
nbsp;nbsp;nbsp;nbsp;我问他后悔什么。
nbsp;nbsp;nbsp;nbsp;他坐在石凳上，伸手掐着旁边不能挣扎的草木，一根一根毫不留情往外拔，眼睛木着，看满园雪色。
nbsp;nbsp;nbsp;nbsp;“臣弟后悔当年没有拒婚。臣弟一失足，千古恨。如果没有臣弟跟吴筠羡成婚，臣后半辈子，也许就是另外一番景象。皇上不懂，心上住过人，走了也依然在那。”
nbsp;nbsp;nbsp;nbsp;出乎景杉的意料，战事告捷，吴筠羡杀敌有功，虿廉人放出话，取她首级者，居首功，官拜上臣。
nbsp;nbsp;nbsp;nbsp;吴筠羡从小扮作男装在军营里面混，兵书武艺并不差，他小瞧了她，景杉跑进宫来，说既然已经吴筠羡已经赢了，是否应该将她召回来，他经常进宫来说这样的东西，甚至还去专门拜访朝中一些大臣，游说他们也跟他一样来劝我。
nbsp;nbsp;nbsp;nbsp;来劝朕的大臣有。
nbsp;nbsp;nbsp;nbsp;但无一例外，都说要朕不要听他的。
nbsp;nbsp;nbsp;nbsp;说康王无知，千万我不要被他蒙蔽，胡乱听他指挥战事。
nbsp;nbsp;nbsp;nbsp;年后，战事再报，节节败退。
nbsp;nbsp;nbsp;nbsp;忻州失守，虿廉人气焰嚣张，称开春之前要直逼京师，枭我段景烨的首示众。
nbsp;nbsp;nbsp;nbsp;有时候心烦，朕就想要去安王府走走。
nbsp;nbsp;nbsp;nbsp;安王府的那些人还关在那里，一切格局都没有变过，茶生——贺初泓的那个侄子还被扣在府上，那天出门之前，我专门吩咐将他看好。
nbsp;nbsp;nbsp;nbsp;我将他叫过来，说贺栎山跑了，他什么心情。
nbsp;nbsp;nbsp;nbsp;他咬紧牙，不说话。
nbsp;nbsp;nbsp;nbsp;我说：“他抛下你走了，你何必再替他守诺，贺栎山还有什么谋划，你跟朕讲讲。到时候就算他被抓伏诛，朕也饶你一命。”
nbsp;nbsp;nbsp;nbsp;朕没忽悠得了他。
nbsp;nbsp;nbsp;nbsp;他说贺栎山出逃是天意，如果带着他一起走，说不定会被我抓，说贺跑得好，蒙蔽了我。
nbsp;nbsp;nbsp;nbsp;我让人把他带下去。
nbsp;nbsp;nbsp;nbsp;我在贺栎山的府上闲逛着，看他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曾经我送他的天雪玉兰，满园的玉石象牙，青石板路被朕踩得清脆作响，下面雪刚被扫干净，还有一些湿漉漉。
nbsp;nbsp;nbsp;nbsp;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寸风景，朕都已经走遍。
nbsp;nbsp;nbsp;nbsp;朕来了这里不知道多少次。
nbsp;nbsp;nbsp;nbsp;朕坐在花园之中，想起来曾经他跟我对酌，聊着京城里面新发生的一些趣事，还有景杉又去找了他什么麻烦，他要我出手去帮他的忙。抬起头来，景物如旧，低下头看，对面坐着的，一个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朕将茶生叫过来，陪朕一起坐着。
nbsp;nbsp;nbsp;nbsp;坐到黄昏，朕脑子里面许多事，一件一件往外面涌，都关于贺栎山。
nbsp;nbsp;nbsp;nbsp;有时候一个恍惚，又觉得对面坐着的是他。
nbsp;nbsp;nbsp;nbsp;明明他一直都在，明明朕一回过头，从前总能够看见他。
nbsp;nbsp;nbsp;nbsp;明明。
nbsp;nbsp;nbsp;nbsp;一个物件全着的时候，放在庭前看不出来，缺了一块，就开始扎眼。
nbsp;nbsp;nbsp;nbsp;挥之不去，全都是缺掉的那一块。
nbsp;nbsp;nbsp;nbsp;冬雪从天而降，寒梅香浓，顺着风的方向漫卷，盈洒在亭上阶上。
nbsp;nbsp;nbsp;nbsp;朕站在花树之中，一边是落下的寒梅缠香不散，一边是冷冽的风，从喉咙灌进肺腑，无论怎么游走都热不起来，跟刀一样寸寸地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