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二十分,医院工作日的高峰期一般是在上午八点到十二点间。
在人流量高峰进入医院,只要表现自然,即使戴着口罩也不会引起旁人的留意。
跟随人流一起从正门进入,随后去往洗手间,在里面将可以内外反穿的外套翻面穿上,继而将戴着的栗色假发摘下,露出原本的黑发,用橡皮筋将过长的头发束起,再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换成银色细框眼镜,黑色的口罩也换成了医用口罩。
从洗手间出来时已然跟进入医院时的形象不尽相同,乍眼看去并不会认作是同一人。
大多数人其实是依靠整体印象而非特定的脸部细节去对他人进行记忆,他太过熟悉人的心理认知差以及跟太多罪犯打过交道,清楚知道人的大脑由于每天处理的信息量非常庞大,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大脑会更倾向于用最便捷的方式去分类和识别人脸。
当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发生变化,走路方式、发色也改变,再将一些面部特征进行调整又或只是化妆修饰一下五官,大脑都很有可能会直接将那个人识别成新的陌生人,而非已经留有印象的熟人。
在来医院看病的病人以及家属中穿行,林霜柏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楼梯去到精神科,确认过时间后,他安安静静地在走廊角落处等着,直到看见许依娜再医生护士以及母亲凌薇的陪同下从诊疗室里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玩偶,那是之前傅姗珊送给她的,这段时间以来许依娜每天会把玩偶抱在怀里带着。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其实最初的时候傅姗珊在征得凌薇同意后曾在小熊玩偶上安装了一个微型录音器,但后来为了能更好的跟许依娜建立信任感,最终并没有启用这个录音器,她并不希望在之后让许依娜觉得自己是为了得到口供才特意送这个玩偶小熊,这对于已经产生心理创伤的孩子来说,无疑会形成再一次的伤害与打击。
凌薇自从丈夫遇害后,整个人不仅憔悴许多,因为要承担起代替丈夫处理公司事务的责任,还要照顾孩子,所以实际上每次她来医院陪同许依娜进行心理治疗时,也是她自己需要进行心理治疗的日子。
凌薇并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也在接受心理治疗,因此她总是假装是为了许依娜的病情而去跟医生进行沟通,而许依娜则会在护士陪同下先回病房。
而林霜柏的机会也正是凌薇接受心理治疗的那段时间。
许依娜已经在医院的VIP病房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初还有警员保护在病房外看守,但在许恺瑞遇害后,凌薇对警方的不信任感达到顶点,最后在凌薇的强烈要求下,警方安排的警员不再二十四小时随行保护许依娜,而改由凌薇自己聘请的保镖来负责对许依娜的贴身保护。
回到病房后不久,许依娜又拉开了病房门,然后举起了手里的小纸条给在病房外守着的保镖看,纸条上写着要求保镖带她去医院的花园小亭子里,她不想待在病房里,想出去玩一会。
凌薇跟保镖交代过,除非发生会威胁到许依娜生命安全的危险情况,否则不管许依娜提出什么要求,都必须照做。
于是,病房外的保镖立刻通知自己的同伴,许依娜照例要去花园玩,需要让他们先去花园确认当前的环境是否安全。
十五分钟后,许依娜在保镖的陪同下来到了花园的小亭子里。
医院的花园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在散步,跟护工或是家人的陪伴下载花园的长椅上坐着晒太阳,而花园的那个小亭子,保镖们已经提前将原本在里面坐着的几个病人和护士请走。
许依娜抱着小熊玩偶坐到亭子里,在看到出现在花园的林霜柏后,她很腼腆地朝林霜柏挥手,然后让保镖请林霜柏到亭子里。
此时的林霜柏已然转换回主人格,并穿上了顺手牵羊而来的白大褂,胸前佩戴伪造的名牌,礼貌的跟保镖点点头后走进了亭子。
早在潘时博出现前,他就会到医院来跟许依娜见面,见面时也不说话,只在许依娜能平静的跟他在病房里相处后,他才开始会在见面时给许依娜戴上耳机,让她在自己的陪伴下听能放松情绪的舒缓音乐。
他花了很长时间建立跟许依娜之间的信任,每一次跟许依娜见面时他都会戴着银框眼镜,一方面眼镜能柔和他过于锐利的眉眼,另一方面也是让许依娜能通过眼镜认出他。
在潘时博入院而他从局里离开后,其实他曾经来过医院,当时就是为了跟许依娜约定后,之后要在花园的小亭子里见面;而被通缉后,他在已经很清楚熟悉许依娜的治疗时间这一前提下,也依旧遵守着跟许依娜见面的约定。
正如他希望的那样,尽管在被通缉后他来医院必须戴口罩,但许依娜也依旧认得戴着银框眼镜的他。
他很清楚凌薇对警方的不信任,因此他曾经暗示过凌薇,其实她完全可以给自己和女儿请贴身保镖,毕竟,警方的保护到底也只是一时;于是在许恺瑞死后,凌薇对警方的不信任升级,最终选择自己聘请贴身保镖而拒绝警方的保护,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安排跟许依娜的见面这件事上,总体还是比较顺利,但即使凌薇没有请保镖而选择继续让警方来保护自己,他也一样能找到其他方法去保持跟许依娜见面。
从怀里取出耳机,林霜柏正要给许依娜戴上,许依娜却坐在他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抬头用那双黑白分明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林霜柏停下手,轻声问道:“怎么了?今天不想听音乐吗?”
许依娜再次摇头,那张还未长开充满稚气的小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看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更像是因为已经太长时间没能好好表达自己所感受到的感受与情绪,以至于连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都有点不太会了,既不会再歇斯底里充满恐惧的哭喊,也不会再像绑架案发生前那般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