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言被沈藏泽带回了局里问话。
医院方面也跟警方协商好,会给因为目睹冯仁杰跳楼受到惊吓的人们进行心理情绪疏导,以免在心理和精神上留下阴影对个人生活造成影响,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突然有人跳楼死在自己面前,实属是无妄之灾。
由于涉案人安思言跟安善是亲属关系,所以安善也不得不被排除在外,暂时不能再过问插手案情调查。
除此之外,由于冯仁杰是在有看守刑警在的情况下跳楼自杀,两名看守刑警也因此要写检讨报告,并被警告处分一次。
因为直播自杀爆炸案的恶劣影响,身为队长的沈藏泽、副队黄正启等现场刑侦的刑警都受到了警告处分,这一个案子本已让刑侦整个支队的人都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压力下,如今再加上冯仁杰自杀,情况雪上加霜。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病房里的灯敞亮依旧,关上病房门后一切纷扰也仿佛都被关在了门外。
林霜柏在病床边沿坐着,安善跟着他进了病房后便一直在门边站着,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好半晌,察觉到安善还在门边站着没有到沙发或是椅子上坐下的意思,林霜柏道:“我不是你的老师,你在那里罚站是干什么?”
勉强扯一下嘴角,安善这才终于走到病床边的椅子前坐下,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现在最头疼的人不是我,我也并不觉得困扰。”林霜柏拿起手机,“还没吃饭吧,给你叫个外卖?”
安善摇头:“不用了,我也没胃口。”
林霜柏打量一下他看起来随时要倒下的脸色,道:“累了就叫个车回家休息,其他事先放一边。”
“你知道我办不到。”安善叹了口气,神色间显得很是愧疚,“我没想到思言会这么激进,还来医院找你,要是我知道我一定……”
“一定怎么样?口头约束阻止她?还是亲自去看住她?”林霜柏打断他,还是那什么都不放心上的平淡语气,“她不会听你的话,你也没那个时间去管她。她来过医院不止一次,而且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只不过是之前她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该放任她,总觉得她多少有点分寸,不至于闹出大事。结果,还是我把问题看得太轻也太想当然。”安善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一手撑在腿上另一手抬起捏住自己的太阳穴,话里话外都是无奈与自责。
“不是你的问题,你没必要揽到自己身上。像她这种性格,不撞南墙不回头,除了真正的挫折和残酷现实,没有人能让她学会教训,因为在她闯下大祸前,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犯了错。”林霜柏说道,就是因为知道安善会如此反应,他才没有把安思言来医院找他的事告诉安善。
从认识起,安善就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太过温柔,总习惯把责任都揽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都先怪到自己身上,可实际上那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安善却没能把他的话听进去,道:“我是思言堂哥,是我没有教好她。”
“她的父母都没教好她,而你不过是她的堂哥。”林霜柏微微皱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安善这幅样子,一旦陷入自责中就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这倒是跟安思言的偏执很像,不愧是一家人。
“霜柏,我不能容忍她明知道你是受害者还一直去挖你的伤口。”安善声音里都是无法排解的难受,直到此刻他都还无法抬头看林霜柏。“你有多难,受了多少折磨和痛苦,我几乎可以说是最清楚的人,她的行为,不仅超过一个记者的准线,也踩过了我的底线。”
“早就都过去了,我也早已走出来。”林霜柏并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何况你也是受害者,比起我,你的感受更重要。”
安善静默几秒,终于抬眼看林霜柏:“是吗,你真的,放过你自己了吗?”
时时刻刻都在直面罪犯和死亡的我们,怕是一秒都没有真正忘记过,更无法那样轻易地放过自己。
林霜柏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却没有说话。
敲门声响起,却又谁都没有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