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依旧刮着,雨依旧下着,甲板边缘上面绑着的飘带在狂风暴雨当中卷曲着。
沈听肆单手倚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视线盯着货轮下方的滔滔江水。
货轮不断地往前行驶,江水呼啸间汹涌而起,暴雨滚滚而落,依然完全看不见齐肃的身影了。
沈听肆有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恍若琉璃般温柔,似乎只要对上一眼,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信任。
可此时,那双眸子里面却只剩下了漆黑,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和心思,像是一把玄铁打造的刀,带着令人心惊的沉寂。
沈听肆在雨幕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微凉的指腹缓缓拂过眼角,也不知是在擦泪,还是在擦雨水。
他转过身,将之前所有的情绪尽皆抛弃了去,眼睛微微眯起,再次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不迫。
只不过此时的他浑身都已经被雨水浇透了,整个人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王钟宪眼疾手快地走过去,将那把黑色大伞撑在了沈听肆的头顶,微微侧头,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宋哥,你没事吧?”
雨点落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沈听肆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将脸上的水擦了干净,就在王钟宪以为自己可能都得不到回答的时候,沈听肆的声音穿透了雨幕,“没事,不必担心。”
说完这话,他台步就要往船舱里面走,费恒却站在那里,伸手拦住了他的路。
齐肃刚在他脸上划过的那道伤痕泡了雨,虽然已经没有再渗血了,可伤口被雨水冲刷过后变得森白一片,看上去竟比那鲜血淋漓,更显得狰狞可怖。
费恒瞪着一双眼睛,视线死死的盯在沈听肆的身上,恨不得要把他整个人都给盯出一个洞来,“为什么?!”
他偏执地问询着垂在双侧的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浑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紧绷了起来。
好似如果沈听肆不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的话,他立马就会彻底的爆发,直接冲过来给沈听肆几拳。
“什么为什么?”沈听肆似乎全然听不懂他的意思,只微一挑眉,他要比费恒稍微高上那么几厘米,眼睛下视暼人的时候,倒真有几番居高临下的意思。
“这个警察,他伤了我的脸!你难道没有看到吗?!”费恒伸手指着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呲牙咧嘴的,面露凶相,“只有让我亲手处置了他,才能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费恒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视线直逼沈听肆的眼睛,可走近了他才发现自己的身高有些不够,于是,默默的踮起了脚尖。
但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迟疑,气势就已经消了大半了。
“那又如何呢?”沈听肆依旧不急不缓地回答着,“泰哥已经把人交给我了。”
“就算你有不服……”
说到这里,沈听肆已经不想再和他掰扯,径直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就在路过他的一瞬间,沈听肆忽然举起了右手,食指重重的戳在了费恒的胸口,带着几分笑意说道,“那也给我憋着。”
看到沈听肆脸上的笑意,费恒气的胸腔里的火气直往外冒,他真的很想直接给沈听肆脸上抡上几拳头,这个时候了还笑,简直是太犯贱了。
可费恒除了无能狂怒以外,倒还真的不敢对沈听肆做些什么,说白了,他只是一个打手,一个狗腿子,泰森之所以愿意带着他,也只不过是因为现在实在没有什么人了而已。
如果他真的和沈听肆发生了矛盾,那么泰森第一个舍弃的人绝对会是他,而不是沈听肆。
费恒气得咬牙切齿的,即使下着这么大的雨,沈听肆都听到了他的牙齿咬在一起发出的嘎喳嘎喳的声音。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就喜欢看费恒气的要死,但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嗤——”
沈听肆冷笑了一声,随即抬步走到了货仓里面去。
瓢泼的大雨中,这一声嗤笑,虽然并不太明显,但还是切切实实的被费恒给听了去。
他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紧盯着沈听肆的背影。
他攥紧了拳头,胸腔里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
他要弄死沈听肆。
一定……
沈听肆进到货仓里的时候,泰森和昆卡两个人正坐在简易版的沙发上,有说有笑的,喝着茶呢。
这两人刚才在外头的时候都有手下的人给撑着伞,身上的衣服那可是一点都没湿,此时坐在一块喝喝茶,聊聊天,倒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沈听肆也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他身上都是湿的,还在往下滴着水,走过去难免惹人不快,所以他便直接停留在了门口,“泰哥,人已经解决了。”
泰森闻言,扭过头来,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笑意,盈盈慈祥和蔼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亲手打碎了一个人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