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他活不下去了。
沈听肆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因为痛苦而显得狰狞,一字一顿,说的格外认真,“老师,保重。”
陆漻自认为对的起天下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他的老师毕鹤轩。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顶着满头的华发,颤颤巍巍的坚持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朝堂,用尽全力为他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可他却瞒着他,侮辱他,逼迫他,辜负他……
毕鹤轩闻言深深的望进了沈听肆的眼底,他以为他会看到沈听肆临死之前的丑陋,甚至是惺惺作态的奸诈与狡猾。
但那里面却只有一片清明。
坦荡至极。
“可倘若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即便有多么的不可思议,那也一定就是真相……”
当初梁邕锫所说的话,又仿佛回荡在耳边,让毕鹤轩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再次起了波澜。
毕鹤轩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想要再确定一下,可沈听肆却已然转过了脸去。
但仅仅是方才那一眼,就让他再也无法忽视掉了。
没有久经官场的城府,也没有贪恋权势的算计,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好似承载着诸多的无奈,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心脏仿佛在这一瞬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的攥住了,那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觉让毕鹤轩无意识的攥紧了手指。
多年来所积攒的失望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部都被压下,毕鹤轩试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探寻沈听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站在京都厚重的城墙上,琉璃般的眼眸里,尽是明媚的光。
他说:
他要这山河无恙。
他要这百姓和乐。
他要这世间,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少年人身姿修长,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容纳百川,气吞山河。
当时的毕鹤轩,便是因此而折服,他穷尽自己所有,推举少年向前。
他相信,且坚定,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定不是一个贪污弄权,趋炎附势的蝇营狗苟之徒。
可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或许……
他又从来都没变过?
一个令毕鹤轩有些绝望的想法缓缓的在心头升起,他刚想张口询问,一股腥甜之气却突然的涌了上来。
原本就佝偻的脊背,再次弯曲了几分,他捂着嘴唇,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几乎连肺都快要咳出来了。
“太傅!”解汿震惊的大喊了一声,连忙扶住了他的身体,“还不快去请太医!”
毕鹤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艰难的抬起右手,用力的指向沈听肆。
点点血花溅在上面,看着格外的圣人。
这个坚守了一辈子的老人,在这一刻,似乎有些行将就木了。
但他却固执的想要得知一个真相,一个他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终于明白过来的真相。
“陆……”
“陆……陆……”
翻涌而来的气血几乎完全堵塞了喉管,毕鹤轩瞪大眼睛,费尽所有的力气,也只堪堪吐露出几个不成语调的字眼。
没有人能够懂他?*?,此刻想要表达的意思,包括解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