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你看，若我们化整为零，绕道河源郡呢？”
nbsp;nbsp;nbsp;nbsp;他手指划过的地方便是慕容曦光等此刻驻守的河源郡，阙特勤打量几眼，猜出了他的打算：“你打算在乌海决战？”
nbsp;nbsp;nbsp;nbsp;洛北还未来得及答话，前锋岗哨传来一阵混乱声响。他驱马前行几步，当日值守的亲卫程千里已经扶了个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少年人来到他马前，见到他时，立刻高声哀求：“大将军！看看王训吧！”
nbsp;nbsp;nbsp;nbsp;洛北翻身下马，伸手接过王训的臂膀。王训本已失了力气，见到是他，才勉强撑起身子，跪地道礼：
nbsp;nbsp;nbsp;nbsp;“伯克……将军……卑职无能……”
nbsp;nbsp;nbsp;nbsp;他句子说到一半，就栽倒在地，眼中最后看到的东西，就是洛北金色的眼眸。再醒过来时，已经在温暖的大帐之中。
nbsp;nbsp;nbsp;nbsp;骨力裴罗本靠在榻边打盹，见他睁眼，忙不迭地跳起来去寻洛北：“大汗！大汗！”
nbsp;nbsp;nbsp;nbsp;洛北已经换了件镶着皮毛的吐蕃服饰，见骨力裴罗叫得起劲儿，立刻皱眉扫了一眼过去。
nbsp;nbsp;nbsp;nbsp;骨力裴罗讪讪地吐了吐舌头：“我忘了我们已经身在敌后，请大汗恕罪。我这就，这就出去多找几捆柴回来抵罪。”
nbsp;nbsp;nbsp;nbsp;他说话之间便退出帐外，留下王训与洛北两人相对。王训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将军，阴山安乐王……战死了。”
nbsp;nbsp;nbsp;nbsp;阴山安乐王慕容宣彻吗？洛北先是一怔，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伤痛神色，他上次与慕容宣彻相见还是在鸣沙，这些年，他们一在西域，一在青海，相隔不远，却始终不得相见。没想到……
nbsp;nbsp;nbsp;nbsp;“他临死前托我给您带一句口信。”王训不敢与他对视，两只手用力地揪着新包扎好的纱布，“他说，他把慕容曦光和吐谷浑部托付给您了。”
nbsp;nbsp;nbsp;nbsp;洛北轻轻叹了口气，并未作答。
nbsp;nbsp;nbsp;nbsp;王训见他不肯答应，忙道：
nbsp;nbsp;nbsp;nbsp;“将军，安乐王是为了替我们断后才死的……他，他确实……”
nbsp;nbsp;nbsp;nbsp;“宣彻王子为人真诚，是个可交之友。”洛北温声道，“所以对他的临终托付，我才要格外谨慎。”
nbsp;nbsp;nbsp;nbsp;王训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垂下脑袋：
nbsp;nbsp;nbsp;nbsp;与一众伤兵躲躲藏藏的数日之间，王训曾经无数次地懊恼，他责怪自己不能说服薛讷，责怪自己没有发现吐谷浑部族的异动，一次又一次，他忍不住地想，如果来的人是洛北，那又会怎么样？
nbsp;nbsp;nbsp;nbsp;或许伏俟城就不会丢，或许唐军就不会败，或许慕容宣彻就不会死……
nbsp;nbsp;nbsp;nbsp;洛北站起身：“你的伤兵朋友俱被我们收容在营中养伤，等他们伤势好些之后，我就会派出副将，领他们去凉州修养。”
nbsp;nbsp;nbsp;nbsp;他顿一顿，看着王训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温柔：“你同他们一道去凉州吧，那里的气候对你的修养也有好处。”
nbsp;nbsp;nbsp;nbsp;王训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他：“将军要我离开青海？！”
nbsp;nbsp;nbsp;nbsp;此刻帐外呼啸的北风卷着铁甲铿锵，他能听见战马焦躁的踏蹄声，闻到桐油涂抹箭簇的刺鼻气味——他的父亲死于吐蕃之手，如今这血债上又添上许多人的名字，此刻终于有机会替这些人报仇雪恨，而洛北竟要将他放逐到后方？
nbsp;nbsp;nbsp;nbsp;洛北摇了摇头：“让你现在去前线打仗，就是让你去赴死——我受人之托照拂于你，所以绝不这样做。”
nbsp;nbsp;nbsp;nbsp;“可是，将军！”王训突然跪地叩首，额头撞在铺着狼皮的青砖上：“我跟随将军来到青海，就是为了上战场！”
nbsp;nbsp;nbsp;nbsp;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洛北：“在碎叶时，您曾经说打胜仗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当时我不明白，经过了大小勃律之战，我还是不明白……如今伏俟城之败，才让我明白个中含义。将军，我只想请您给我一次亲手实践的机会。”
nbsp;nbsp;nbsp;nbsp;帐中霎时寂静，唯有柴木在火舌舔舐下发出细微爆响。
nbsp;nbsp;nbsp;nbsp;洛北望着少年绷直的脊梁，一时说不出话来。
nbsp;nbsp;nbsp;nbsp;帐帘忽被狂风掀起，阙特勤挟着雪沫大步跨入。突厥左贤王肩头狰狞的金狼肩甲还凝着冰碴，一双深碧色眼瞳扫过僵持的二人，突然咧嘴笑道：“又是什么事情僵成这样？”
nbsp;nbsp;nbsp;nbsp;第242章nbsp;nbsp;“将军可知，吐蕃六成食盐皆出自我苏毗？”
nbsp;nbsp;nbsp;nbsp;洛北见是他，气息稍松，主动上前半步，把王训拉了起来，才转头给阙特勤解释：
nbsp;nbsp;nbsp;nbsp;“这小子不想着在后方养伤，一心要到前线去搏命复仇。”他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些，苏毗的客人来了？”
nbsp;nbsp;nbsp;nbsp;“是，还有位长安来的使节。”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给王训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在此刻与洛北对着干。
nbsp;nbsp;nbsp;nbsp;王训也听过“苏毗”之名，知道苏毗本也是高原上的一个王国，是西羌后裔，本发源于苏毗河流域，随着人口增长，日渐东扩。苏毗风俗与中原不同，是女王执政，小女王辅政——国中风俗，轻男儿而贵女郎，曾经遣使入朝。
nbsp;nbsp;nbsp;nbsp;后来此国为松赞干布所并，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可他那位神通广大的将军，竟找到了苏毗的客人？
nbsp;nbsp;nbsp;nbsp;王训知道他们聊的事情重要，此刻心下不甘，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执拗过头。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的性子一向直来直往，要是给了这个台阶不下，阙特勤真能立时把鞭子抽出来！
nbsp;nbsp;nbsp;nbsp;王训深深道了个礼，才转回榻上休息。
nbsp;nbsp;nbsp;nbsp;洛北与阙特勤一道步出大帐，九月的青海，风雪漫漫，不见停止，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