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郭元振道:
nbsp;nbsp;nbsp;nbsp;“此例一开,女子是不是也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这样的后果,怕不是他们能接受的。”
nbsp;nbsp;nbsp;nbsp;“打破这样的秩序”张说凝眉道:“郭相公,您觉得,此事洛北想到了吗?”
nbsp;nbsp;nbsp;nbsp;“我得打破这道旧秩序。”
nbsp;nbsp;nbsp;nbsp;碎叶城中,洛北如是说道。
nbsp;nbsp;nbsp;nbsp;洛北的书斋难得被整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地图、书本和游记都被妥帖地放在偌大的书柜之中。桌上只余一个小小的墨玉做成的古鼎,几部他近日常看的书,和簇新的文房四宝。玉瓶之中别出心裁地插着新生的麦花,发出幽幽的清香。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接过褚沅递来的茶盏,低头向她道了谢,又转而看向洛北。
nbsp;nbsp;nbsp;nbsp;这些日子,为了这个掌书记的官职,洛北连着三次上书向朝中争辩,一次比一次言辞激烈。郭元振一开始还给洛北回信解释,后来见洛北劝不动,干脆写信给张孝嵩,叫他劝劝这位出征在即的主将:“不要同朝廷置气。”
nbsp;nbsp;nbsp;nbsp;褚沅心疼他白天做出征的准备,晚上还要挑灯夜战,引经据典地同朝廷辩论:
nbsp;nbsp;nbsp;nbsp;“阿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战在即,你要是为了这样的事情累倒,可就是我的罪过了。长安那些人要是眼热这个掌书记的职位,就让他们到安西来试试好了。”
nbsp;nbsp;nbsp;nbsp;她理了理袍服边缘的绣花:“若是真的一心为民,我可以在碎叶给他们寻个差事。若是醉心权欲,我也不怕与他们斗一斗。”
nbsp;nbsp;nbsp;nbsp;洛北笑了:“沅儿,你可算过,安西都护府内有多少织坊、布坊、染坊?”
nbsp;nbsp;nbsp;nbsp;没等褚沅回答,一边的裴伷先率先开口:“我才同商会开了会,大的么,织坊二十八座,布坊三十座,染坊二十五座。中的会更多些,大约各百余座吧。至于自己家中的那种,更是不可胜数了。”
nbsp;nbsp;nbsp;nbsp;“不错。那伷先可知道,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女子主事?”
nbsp;nbsp;nbsp;nbsp;织造刺绣等事,素来被视为女子之业。故而安西都护府的各类作坊中多的是女子的身影——譬如昔年那位伊逻卢城外布坊的临时主事毕姮姬。
nbsp;nbsp;nbsp;nbsp;裴伷先长长地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我组织商会,棉纺行会的会员中姑娘们占了半数以上,她们已经推了毕姮姬担任安西棉布行会的会长。这些年,在她的运作之下,布坊的产量及收入都翻了几番。”
nbsp;nbsp;nbsp;nbsp;洛北轻轻颔首:“不错。所以我才非要把褚郡君抬到掌书记的职位上。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安西女子的表率。我得打破这道旧秩序,才能给她们更多的上升空间,也给她们更多的权力。”
nbsp;nbsp;nbsp;nbsp;“否则,一旦我出征在外,便有可能会有人要把这些姑娘赶回家中去,赶回酒肆去,甚至赶到勾栏瓦舍中去。这样一来,我们这几年的努力,安西棉纺的繁荣,就都白费了。”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沉吟片刻,才道:“以我对朝廷如今情况的了解,这道奏疏,宰相们那里定然是过不去的。若是陛下,或是皇后、公主们愿意使使力,或许还有希望。皇后不是之前才同上官昭容通过决议,要求天下人为母丧服丧三年么?”
nbsp;nbsp;nbsp;nbsp;“上官昭容或许愿意替我开口。”说起宫中的事情,众人谁也不比褚沅自己了解得更透彻,“不过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nbsp;nbsp;nbsp;nbsp;“为天下女子争取更多的空间,便是为她们自己的权力多添一份保障,难道这个道理,她们不明白?”裴伷先皱眉道。
nbsp;nbsp;nbsp;nbsp;“裴公,天下这个词,对大部分人来说,太大、太远了,要做成此事,面对的反对何其之多,阻力何其之大。若有这个时间,这个决心,她们何必替我张目,不如忙着摄取更多权力。”褚沅轻声道,“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抓到手里的权力,是真的。”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有些为难:“现在郭相公可是写了封信叫我劝你‘不要与朝廷置气‘,还说什么,御史台弹劾你的奏章都一尺多高了。”
nbsp;nbsp;nbsp;nbsp;“我确实也不能再和朝廷这样无休止地争论下去。不过,安西大都护府的衙署在伊逻卢城,碎叶城其实只是我的治所。只要我不点头,谁也别想在我手下随意安插个掌书记。”
nbsp;nbsp;nbsp;nbsp;洛北起身道:
nbsp;nbsp;nbsp;nbsp;“褚郡君,若朝廷不肯松口,碎叶诸事你就以我的私印处置。我另写道批子,把碎叶镇守使及安西副大都护的公章委给你司掌。若有不能决断之事,草原诸部之事问巴彦,安西诸事问裴伷先。”
nbsp;nbsp;nbsp;nbsp;“公子放心,我会用心帮忙的。”裴伷先道。
nbsp;nbsp;nbsp;nbsp;“是。”褚沅福一福身,“多谢裴公。”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已经意识到了洛北的言下之意:“怎么,吐火罗出事了?”
nbsp;nbsp;nbsp;nbsp;“是啊。”洛北从袖中抽出一张字条递给他,“吴判官最新的消息,因为叛徒出卖,屈底波已经知晓捺塞在秘密反对他。他放弃了原本对河中之地的征服计划,提领大军向吐火罗而去了。”
nbsp;nbsp;nbsp;nbsp;“这样看来,只怕捺塞不会是屈底波的对手。”张孝嵩道。
nbsp;nbsp;nbsp;nbsp;虽说决定战争的因素不止情报,可眼看在情报一事上,捺塞等人完全不是屈底波的对手——吐火罗军队的组织能力和战斗能力可想而知。
nbsp;nbsp;nbsp;nbsp;“将军,我们得立刻出兵。”
nbsp;nbsp;nbsp;nbsp;“我已经决意亲率亲兵,立刻南下,并命突骑施部的两位首领莫贺达干和苏禄为佐贰,一左一右。哥舒亶率其余大军殿后。”洛北道。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略带迟疑:“你只带骑兵,若要攻城,只怕为难。”
nbsp;nbsp;nbsp;nbsp;“屈底波已经动手,只怕短时间内不会给我夺取他的城池的机会。”洛北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副稍小的地图,铺开在桌上:“为了争取时间,他也会带骑兵立刻奔袭吐火罗军。我们会在途中对撞——鹿死谁手,到时就知道了。”
nbsp;nbsp;nbsp;nbsp;裴伷先颔首:“那我们的那些步兵去何处?我还准备了不少攻城设施呢。”
nbsp;nbsp;nbsp;nbsp;“孝嵩。”洛北指向一条向西的道路,“你带着步兵,到昭武九姓去。在康国有一位我们的盟友正在等待着你。他叫乌勒伽,是一位卓有作为的粟特王公,已经厌倦了现任康国国王突温对大食人的卑躬屈膝。只要大唐的旗帜飘扬在河中地区,他立马就会号召康国的民众起来反对突温。”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知道他在西域广有经营,却不知道他已经做了这样的安排:“这你都安排好了?可大食人狡诈如此,若是他背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