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我父子虽孤悬石国，但一直心向突厥。若阙特勤肯收留我父子，我愿将石国所有财宝献上，并承诺石国将永远成为突厥的附庸。”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坐在他大帐的宝座上，英武的脸上是一片冰冷的神情。他审视着莫贺咄吐屯，半晌没有说话。
nbsp;nbsp;nbsp;nbsp;他的沉默让莫贺咄吐屯感到了一丝不安，阙特勤可不是阿史那乌特那样深受唐人熏陶的突厥贵胄，他是血与火里滚出来的突厥大将，这代表他已经全盘掌握了草原上那套弱肉强食的规则。
nbsp;nbsp;nbsp;nbsp;“你的诚意，我看到了。”阙特勤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但是，你的背叛也是众所周知的。今天你背叛了大唐，背叛了阿史那乌特，明天你会不会背叛我？背叛突厥汗国？”
nbsp;nbsp;nbsp;nbsp;“请阙特勤明鉴啊！”莫贺咄吐屯急忙辩解：“我心向突厥，此心可鉴。只是当时阿史那乌特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出兵，我父子只能跟从他西征。阙特勤，若您点头，我愿尽发我国中之兵，为您前驱。”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冷笑一声：“为我前驱，你的意思是……要跟着我背后偷袭阿史那乌特？”
nbsp;nbsp;nbsp;nbsp;“是，是。”莫贺咄吐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趴在地上应道。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道：“那大食呢？突厥子民们互相残杀，不正是屈底波趁虚而入的最好机会吗？”
nbsp;nbsp;nbsp;nbsp;“这……大食……大食总督已为阿史那乌特所败，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再东来了。”
nbsp;nbsp;nbsp;nbsp;莫贺咄吐屯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知道阙特勤的话中带有威胁，但他也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伏在地上，像个最卑贱的奴隶一样，对天发誓：
nbsp;nbsp;nbsp;nbsp;“我发誓，石国将永远忠于突厥，我和我的儿子伊奈吐屯愿意成为阙特勤大人的仆人，为您效力。”
nbsp;nbsp;nbsp;nbsp;“为我效力？你的儿子甚至不肯来朝见我，也叫为我效力？”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站起身，走到莫贺咄吐屯的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nbsp;nbsp;nbsp;nbsp;“你在阿史那乌特麾下就和屈底波勾勾搭搭，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做得很干净吧？你也不想想，你为什么连哥舒亶大军南下护密的消息都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莫贺咄吐屯被他的连番质问打蒙了：“哥舒亶，哥舒亶在护密？怎么会呢，我以为他南下是去帮助那些吐火罗人的城市……”
nbsp;nbsp;nbsp;nbsp;“我让你做个明白鬼吧，哥舒亶是去消灭你和屈底波翘首期盼的吐蕃盟军的。现在，自于阗和护密出发的军队正向吐蕃进军。我听说，大唐已经发出斥令，指责吐蕃撕毁盟约，要毁掉金城公主下嫁的婚事。”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把他丢在地上，重新坐回宝座之上，“你不妨猜猜，那位铁腕的摄政太后赤玛雷会怎么对待国中那些捣乱的大将。”
nbsp;nbsp;nbsp;nbsp;“不，这不可能……这绝无可能……”莫贺咄吐屯几乎声嘶力竭，“他怎么会……”
nbsp;nbsp;nbsp;nbsp;“就凭你们父子，也妄想瞒过阿史那乌特的眼睛？痴心妄想。”阙特勤冷笑一声，招呼自己的左右亲军：“好了，把这条毒蛇给我绑出去，全军整装，向石国进发！”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于谈判之中突然动手，伊奈吐屯屈勒并无防备，被他麾下的大军一冲，立刻土崩瓦解。三日之后，阙特勤已经在石国城头升起了自己的帅旗。
nbsp;nbsp;nbsp;nbsp;伊奈吐屯屈勒本想再度逃跑，被阙特勤麾下的士兵抓到了大帐之中。大帐中的突厥将领们一看屈勒的模样，不免都笑开了花——他在衣袍外套了两件女子的花裙子，想混在妇孺之中逃出去。
nbsp;nbsp;nbsp;nbsp;阙特勤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件，在他面前晃了晃：“阿史那乌特是个仁慈的人，特地写信来叫我‘只惩首恶，不问胁从’，但我不像我的兄弟那样好脾气。背叛，是草原上最值得唾弃的罪行。”
nbsp;nbsp;nbsp;nbsp;“来人，把这两条毒蛇绑出去，乱棍打死。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送给阿史那乌特，告诉他，我响应他的征召，前来与他共击大食了。”
nbsp;nbsp;nbsp;nbsp;到这一年的六月中旬，洛北扫荡吐火罗，涤清了所有盘踞在吐火罗的大食势力。他手持西突厥可汗的狼头纛，任命阿史那都泥利为吐火罗叶护。
nbsp;nbsp;nbsp;nbsp;同时，大唐也正式任命阿史那都泥利为大宛都督，并赠予他郡公的爵位和朝廷四品中郎将的官衔。另封吐火罗国相捺塞为大宛副都督，节制兵马，从旁辅政。
nbsp;nbsp;nbsp;nbsp;自此之后，吐火罗之地重回大唐控制之下。
nbsp;nbsp;nbsp;nbsp;洛北眼见诸事安定，随即拔营北上，准备与张孝嵩会师康国首都撒马尔罕。送别之时，阿史那都泥利额外把一个少年人拉到他身边：“请特勤准许，让这孩子随您同行。”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都泥利的弟弟仆罗已随哥舒亶南下去了护密，他会从护密辗转疏勒去长安朝拜，以示吐火罗归附之心。洛北打量了一眼这个少年人的面容：“这孩子今年不到十六岁吧？”
nbsp;nbsp;nbsp;nbsp;要离家万里之遥去长安，会不会太年轻了些？
nbsp;nbsp;nbsp;nbsp;“特勤误会了。”阿史那都泥利笑了一下，“这个孩子是波斯王子泥涅师的儿子，名叫波善活，有着波斯帝国万王之王的血统。”
nbsp;nbsp;nbsp;nbsp;洛北这才仔细地看了看波善活，果然从他的眉眼间捕捉到长安城祆寺中那位大萨宝阿罗憾的痕迹——论血缘关系，阿罗憾正是这孩子的伯父。
nbsp;nbsp;nbsp;nbsp;“我曾和这孩子一样，国破家亡。”阿史那都泥利道，“我的国家破灭于大食人之手，我的父亲死于战阵之中——可我在军事上暗弱无能，不敢与大食争锋，特勤，若不是您和捺塞国相先后出手，只怕我已经做了大食人的俘虏。”
nbsp;nbsp;nbsp;nbsp;“这个孩子是我亲手养大的，我希望，他能有亲手复仇的机会。”
nbsp;nbsp;nbsp;nbsp;第189章nbsp;nbsp;“有你这样的对手，是敌人的不幸。”
nbsp;nbsp;nbsp;nbsp;洛北率军抵达撒马尔罕的时候，这座大城已经被河中各国王公和他们集结起来的军队占满了。洛北只好驻军在城外，但撤去了军人不得入城的禁令，只是照例重申军纪，并派出军法官入城巡查。
nbsp;nbsp;nbsp;nbsp;“有时候，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他在空荡荡的军营中和张孝嵩会面：“撒马尔罕是河中最富庶繁华的城市，即使是我，也不能管住我手下那群从吐火罗满载而归的坏小子们。”
nbsp;nbsp;nbsp;nbsp;张孝嵩本在关注地图，听他这样说，不免轻轻一笑：
nbsp;nbsp;nbsp;nbsp;“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我率大军一路西行，一路听闻众人传诵‘乌特特勤’之名。许多城市在我前锋斥候到达之际，便自发起义，把大食人赶出了自己的城市。”
nbsp;nbsp;nbsp;nbsp;“不这样怎么办？”洛北叹息一声：“难道老百姓是生来就应该跟着我们走的吗？大食兵锋何其锐利，屈底波征服河中，威赫一时，可他如今稍显败相，河中各国便纷纷起兵反抗。个中情由，足为你我的前车之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