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三人穿过一条狭窄的街道,绕过一座寺庙的后门,终于停在一处院落之前。他叩了叩门,院内有人发出一声警觉的:
nbsp;nbsp;nbsp;nbsp;“谁呀?”
nbsp;nbsp;nbsp;nbsp;院内一阵响动,惊得巴彦和阿拔思各自把手放在了佩刀上。
nbsp;nbsp;nbsp;nbsp;洛北对他们投以一个不必在意的眼神,转而以汉语向院内答话:“三位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在暗中谋划此事吗?我来面对面地给三位解惑。”
nbsp;nbsp;nbsp;nbsp;这段话到底是触动了屋中人的心弦,有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将门打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向外一看。
nbsp;nbsp;nbsp;nbsp;三个身形高大的突厥武士立在门外,各个腰挎宝刀,显得分外威严可怖。
nbsp;nbsp;nbsp;nbsp;那人一惊,吓得要立刻把院门合上。但他哪里敌得过洛北三人经年累月征战的力气。巴彦大步上前,轻轻一拉,便把院门拉开了。
nbsp;nbsp;nbsp;nbsp;那掌灯的白发老者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拿着油灯往他们身上照,照见洛北那双黄金般的眼眸时猛然一惊,差点没把油灯摔在地上:
nbsp;nbsp;nbsp;nbsp;“怎么会是你?!”
nbsp;nbsp;nbsp;nbsp;第128章nbsp;nbsp;“我打算助三位相公重回朝堂,铲除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只是,三位相公要做一件事……”
nbsp;nbsp;nbsp;nbsp;“敬公,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nbsp;nbsp;nbsp;nbsp;洛北抬起眼眸,以汉话轻声回答。而后他直直地与眼前这位昔年因神龙政变功封平阳郡王的老人对视。
nbsp;nbsp;nbsp;nbsp;他们已经离开朝堂太久了,久到还觉得他洛北应当是在兵部任职的那个职方郎中。
nbsp;nbsp;nbsp;nbsp;敬晖年少出仕,历任卫州刺史、洛州长史、中台右丞等职,最后在风云变幻的武周末年因狄公提携加银青光禄大夫。
nbsp;nbsp;nbsp;nbsp;他遍历宦海,几度沉浮,一双眼睛也是看遍了世间百态,但看到眼前这个青年平静的目光,还是觉得迷惑不解:
nbsp;nbsp;nbsp;nbsp;“洛郎中,你是魏相公的得意助手,何必……”
nbsp;nbsp;nbsp;nbsp;洛北举起一只手,极委婉,也是极强硬地打断了敬晖的讲话:“敬公,可否让我进去再说?”
nbsp;nbsp;nbsp;nbsp;敬晖已经习惯自己的话被那些形形色色的胡人打断,但被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汉人臣子打断还是第一次。
nbsp;nbsp;nbsp;nbsp;他错愕地皱起眉,正要说什么。洛北已经自顾自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敬晖毫无办法,只得跟在他身后走入院中。袁恕己和桓彦范已经听到了声音,也走到了前院之中,见到洛北走进来,都是一怔。
nbsp;nbsp;nbsp;nbsp;桓彦范反应最快:“你是兵部的那个职方郎中洛北?是魏元忠派人救了我们?这……不可能吧?”
nbsp;nbsp;nbsp;nbsp;洛北打了个手势,示意阿拔思和巴彦去点亮前堂的灯火,自己则向三位昔日的宰相道了一礼,才与他们分了主宾,各自坐下。
nbsp;nbsp;nbsp;nbsp;“容我先回答桓公的问题,”巴彦替他们的杯中各自倒上雪水煮化的茶水,洛北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才开口说话:“我救诸位,只是出于自己的愿望,和魏相公无关。”
nbsp;nbsp;nbsp;nbsp;三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那眼神里分明透露着的是不信任。
nbsp;nbsp;nbsp;nbsp;实话说,对于这三位已经高高在上了多年的宰相大臣来说,能记得洛北这个人的名字和相貌,还是因为他在吐蕃谈判时当堂驳斥了武三思,又协助魏元忠完成了吐蕃谈判。
nbsp;nbsp;nbsp;nbsp;他们已自然而然地把他归在“六部中未来可期的年轻才俊”之中,平日里连多余的关注都不会有,又怎么可能相信他敢撇开魏元忠独立行事?!
nbsp;nbsp;nbsp;nbsp;洛北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
nbsp;nbsp;nbsp;nbsp;“三位相公不妨想想,魏相公得了则天太后临终实封的爵位,对武家的事情素来是睁只眼闭只眼。又和三位政见不合,他是不会出手相助的。”
nbsp;nbsp;nbsp;nbsp;三人又面面相觑了一阵。他们三人自来到这里的那日起便互相通过消息,虽说他们逃脱朝廷追捕的“死法”各有不同,但帮忙处理首尾的都是一伙身份不明的突厥骑兵。
nbsp;nbsp;nbsp;nbsp;那伙突厥骑兵里,只有他们的首领懂一点汉话。三人来来回回,回回来来地问了很多遍,那首领只是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多的事情他不让我说。”
nbsp;nbsp;nbsp;nbsp;当问到“他”是谁时,这首领便缄默不言。饶是威逼利诱、百般哀求也没有效果。
nbsp;nbsp;nbsp;nbsp;那伙突厥骑兵把他们送到这里,便有个一身锦袍的中年人接待他们,他极客气地把他们安置在这座院落,又为他们配了个一点汉话不懂的龟兹老人帮忙烧饭洒扫。
nbsp;nbsp;nbsp;nbsp;他们住在这里,虽然不复之前的繁华生活,但一应食水是从来不缺。院后还开了五亩菜地,供他们平日“种豆南山下”,若要出门,也是使得。只是集市上极少有会说汉话的人,便是会说……他们也和这些人说不到一块儿。
nbsp;nbsp;nbsp;nbsp;“这倒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敬晖曾这样对袁恕己说,“便是朝廷追捕我等,也绝查不到这个地图上都没有的小小镇甸。能帮咱们的幕后人,绝对是个对西域情势十分了解的人物。”
nbsp;nbsp;nbsp;nbsp;“外兼手眼通天,胆大包天!”桓彦范在他们身后补充道。
nbsp;nbsp;nbsp;nbsp;他们也曾数度讨论过其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无非就是几个方向,一个是李姓宗嗣,一个是突厥汗国中的有识之士,还有一个……就是内附的部族领袖。
nbsp;nbsp;nbsp;nbsp;可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五岁,入仕不到十年,由郭元振、姚崇、魏元忠等一步步提拔上来的青年,硬是哪个条件都不符合。
nbsp;nbsp;nbsp;nbsp;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权力?
nbsp;nbsp;nbsp;nbsp;他们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一时半刻都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