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洛北见他拆穿，也不隐瞒，只是点了点头。
nbsp;nbsp;nbsp;nbsp;郭元振冷笑了一声；“现在想起来避嫌了？带兵马驰骋西域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今天？”
nbsp;nbsp;nbsp;nbsp;“当然想过。”洛北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望着更加悠远的地方，“但人世间许多事，本就是知不可为而为之。大帅……如果我不这样做，这场仗还要多久才能打完？”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个没人知道答案的问题，一年？两年？
nbsp;nbsp;nbsp;nbsp;或许只有等到朝廷向娑葛低头，或是有一方在不断地拼杀之中流尽了血，这场战争才有真正结束的可能。
nbsp;nbsp;nbsp;nbsp;郭元振自己也受这战事牵连，没有责怪他的立场，只轻轻呼出一口气：“战争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但我听说，可汗殿下和我说，要遍召西突厥旧部前往金山拜山，要你带兵护送？”
nbsp;nbsp;nbsp;nbsp;“是。”
nbsp;nbsp;nbsp;nbsp;郭元振没有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忍不住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但见洛北眼眸明亮，神情坦荡，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
nbsp;nbsp;nbsp;nbsp;“你去可以，我不会拦你，但你回来之后，要同我一道回长安献俘。”
nbsp;nbsp;nbsp;nbsp;洛北略一沉吟，已经明白了郭元振的言外之意：“大帅不希望我再留在西域？”
nbsp;nbsp;nbsp;nbsp;郭元振点了点头，心说：
nbsp;nbsp;nbsp;nbsp;“一个当父亲的握着北庭兵马，一个当儿子的握着安西军队……偏偏两个人还都姓‘阿史那’，就算你们两个人忠贞报国，你们身边也一定有人不断撺掇你们‘恢复像大地一样宽广，像海一样广阔的大突厥汗国。’我怎么敢把大唐的边塞安全系在你们的忠心上？人心，那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但当着洛北的面，他还是温言道：“朝中已经有人给我传信来了，说圣上对这次大胜分外满意。希望我回朝担任兵部尚书，并入政事堂参知政事。”
nbsp;nbsp;nbsp;nbsp;洛北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看来他这位老上级在朝中的靠山势力不小——入政事堂便是入阁拜相，便是当年功勋卓著如裴行俭、苏定方等人，都没能有这样的殊荣。
nbsp;nbsp;nbsp;nbsp;“你跟我一起回长安吧。三年前魏元忠没给你的那个兵部侍郎的职位，我给你！”郭元振斩钉截铁地道，“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便是要找个五姓女来当妻子，我也豁出脸去帮你看了。”
nbsp;nbsp;nbsp;nbsp;郭元振也出身太原郭氏，知道世家大族之间门第何其森严，要给洛北这么个无根无基的人谋划着迎娶个高门大户的女子可不是个容易事。
nbsp;nbsp;nbsp;nbsp;他能把这句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出来，可见其诚意之大。
nbsp;nbsp;nbsp;nbsp;洛北哈哈一笑：“突厥未灭，何以家为？大帅说这个话太早了点。”
nbsp;nbsp;nbsp;nbsp;郭元振见他打太极，一双眼睛又望了过来：“你只要告诉我，你去或不去就可以了。”
nbsp;nbsp;nbsp;nbsp;洛北心知郭元振是想拿高官厚禄换他手中的兵马，此刻干脆单刀直入，把话说开了：
nbsp;nbsp;nbsp;nbsp;“大帅不必担心我会屯兵碎叶，图谋不轨……我草原诸部，素来是一旦有战，则临时征召各部应战。在孝嵩前来伊逻卢城之前，我已经命各部首领把他们的部族和兵马带回牧场了。至于去长安献俘……既然大帅希望我去，我自然跟从。”
nbsp;nbsp;nbsp;nbsp;只是能不能如郭元振的愿留在长安担任兵部侍郎，那就不是他或郭元振能做主的事情了。
nbsp;nbsp;nbsp;nbsp;数日之后，阿史那献如愿收到了朝廷准许他征召各部前往金山拜山的诏书，诏书中还批准了他因“事务庞杂，不可胜数”辞去北庭都护一职，转而复了他世袭的“昆陵都护”职务。
nbsp;nbsp;nbsp;nbsp;昆陵都护府属于大唐的羁縻州，所辖多逻斯水流域比北庭更北，基本都是洛北这次收复的疆域。
nbsp;nbsp;nbsp;nbsp;阿史那献不再执掌大唐兵马，朝廷也就驴下坡，答应他，命洛北率安西军队随行，随军御史依旧由张孝嵩出任。
nbsp;nbsp;nbsp;nbsp;洛北交接完一应安西事务，便整顿自己的兵马，准备跟随阿史那献再度北上。
nbsp;nbsp;nbsp;nbsp;不过在北上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nbsp;nbsp;nbsp;nbsp;伊逻卢城外四十里，有个不具名的小城市。汉晋年间，僧人们曾在这里的石窟中修行。直到隋末，天下大乱，才有百姓涌入这里。
nbsp;nbsp;nbsp;nbsp;循着龟兹河的一条支流，这里汇集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市镇，南下天竺的商队和行人常在这里歇脚。
nbsp;nbsp;nbsp;nbsp;洛北只带了巴彦和阿拔思与自己同行。三人打扮成行路的突厥武士模样，一路和那些突厥的武士们一起吃吃喝喝，从他们口中问得种种消息。
nbsp;nbsp;nbsp;nbsp;比如大食兵马再三侵扰昭武九姓，眼看着又有国家要沦陷。
nbsp;nbsp;nbsp;nbsp;比如天竺诸国混战，至今未分胜负。
nbsp;nbsp;nbsp;nbsp;但人们讨论的最多的，还是发生在大唐西域的这场战事。半年之内，大唐平突骑施，退阿史那匍俱……简直让人想起贞观年间的那支唐军。
nbsp;nbsp;nbsp;nbsp;“听说那位年轻的唐军统帅才二十多岁。”有个中年武士在酒桌上感慨，“真是英雄出少年。唐家有这样的将领，西域只怕再也没有别人的机会了。”
nbsp;nbsp;nbsp;nbsp;“哎，你这消息就听漏了吧，我听说那小子也是突厥人，他就是咱们突厥人的英雄，大名鼎鼎的乌特特勤。”旁边的武士忙接话道。
nbsp;nbsp;nbsp;nbsp;那武士转过头去，瞪大双眼：“怎么可能！乌特特勤不是身殁黑沙暴中，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吗？！”
nbsp;nbsp;nbsp;nbsp;“是真的，我有族人就在多逻斯水游牧，他们看到了乌特特勤的旗帜，据说是处月部的沙陀人。”
nbsp;nbsp;nbsp;nbsp;“店家，会账！”眼看外面夜幕降临，洛北也懒得继续听他们争辩，干脆摆了一点碎金放在桌上，自己大步走出了酒肆。
nbsp;nbsp;nbsp;nbsp;阿拔思和巴彦本在听得津津有味，见他起身，也不得不一道起身，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