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膝跪在床头柜前,拉开抽屉,五颜六色的药盒哗啦啦散出来。朗月现不自觉的皱起眉,一个个拿起来看。
大多都是一些稳定情绪,含有少量镇定作用的各类安眠药,压根没有朗父所说的那些把他爱慕朗月现当作心理疾病去治的药。
朗月现意识到父亲显然是在骗自己,懊恼自己沉不住气之余,还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朗月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他推开门,走进卧室。屋内窗帘拉的不紧,几缕阳光从缝隙中漏进来,在床上堆成小山的衣物上照出缕缕光影。
朗秉白整个人就陷在这堆积成山的衣服中间,怀里那件朗月现常穿的深蓝色睡衣被揉的皱巴巴的,领口蹭着鼻尖,呼吸平稳,正沉沉睡着。
朗月现倚在门框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朗秉白睡得很沉,他似乎瘦了很多,露在衣服外的手腕细的能看清青色血管。颧骨在睡梦中微微突起,肩膀顶着衣服,甚至能看出些瘦削的感觉,倒显出几分他在学生时期猛蹿个头不长肉的影子。
他侧卧着,这么高大的个子委委屈屈的蜷缩成一团,怀里紧紧抱着朗月现的衣服,周围同样堆满了从朗月现衣橱里拿出来的衣服。
朗秉白睡梦中还皱着眉头,显得心事重重,虽然在睡觉,但看着就给人一种很疲惫的感觉。
朗月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站在那看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叫醒他。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床上的人忽然蜷的更紧,仿佛极度不安一般将脸更深地埋进那团衣服里。
*
浴室门推开时带出一团白雾,朗月现抓着毛巾擦头发的手顿在半空中。
床边的衣服堆不知何时拱成了环形,朗秉白正坐在这个用衬衫和毛衣围成的窝里,静静的坐在床边。
“啪嗒”,头发上的水珠砸在地板上。朗秉白闻声抬头,后脑勺翘起的发梢跟着晃了晃。他眼底泛着青,下巴冒出胡茬,家居服领口歪斜着露出凹陷的锁骨,整个人像件被揉皱的丝绸衬衫。
空气中飘着浴室传来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氛味,朗秉白忽然微微弯起嘴唇,笑了笑。他开口的声音非常沙哑,好像有一个世纪没有张口说话了那般,听得朗月现心头一跳。
他听见朗秉白说:“长大了。”
朗秉白喉结滚动时扯出沙哑的气音:“我们小月……”他右手无意识的揪住怀里的毛毯,“都长这么高了。”
朗月现把湿毛巾甩到椅背上,发梢的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他看见朗秉白蜷起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修的有些过分短了,似乎有些明显焦虑的症状。
“在之前的梦里……”朗秉白忽然伸手比划了两下,“都是小时候的你,才这么高,抱着小熊来敲我的房门。”他手腕悬在空中晃了晃,腕骨瘦得要刺破皮肤,“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会冷着脸说‘别碰我’的大人了?”
朗秉白喃喃道:“长大了不好,长大了就会离开哥哥。”
“你就会离开我。”
朗月现突然意识到,朗秉白并不是同他在讲话,而是在自言自语。
他以为这是在做梦。朗月现看着围着朗秉白的衣服都是自己素日穿的多的,他喉头发紧,刚要开口,却见朗秉白撑着床沿摇摇晃晃站起来。
散落的睡衣袖子绊了下脚,朗秉白踉跄着栽过来。朗月现下意识伸手去扶,被带着撞上衣柜门。
朗秉白的身上没有了之前熟悉的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只有沉香的味道泛着苦涩钻进鼻腔,朗月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瘦削的肩胛骨硌得他胸口生疼。
“别动。”沙哑的气音擦过耳畔,朗秉白把额头抵在他肩上,手指虚虚地攥着他后背衣料。
“就一会儿……真好啊,梦里的小月…不会推开哥哥……”
朗月现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也只是抓住了衣柜把手。他看着对面穿衣镜里交叠的身影,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几下。
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只是月余不见而已,怎么瘦成这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朗秉白终于抬起了头,站在离朗月现咫尺之间,泛红的眼睛一寸寸描摹眼前人,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