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秋华临半垂着眼睛，并不与凉倾对视，没有得到准许，就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nbsp;nbsp;nbsp;nbsp;凉倾“哼”了一声，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秋华临一番，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你可知你要娶的人是谁？”
nbsp;nbsp;nbsp;nbsp;秋华临听出了凉倾的言下之意，虽然他仍俯着身，说出来的话却都挺直了腰杆：“当然，凉琂大殿下——二殿下，我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略通医术的药师，能够迎娶一国殿下，是我高攀。”
nbsp;nbsp;nbsp;nbsp;“但与你姐姐成婚，对我而言，是福，亦是祸。”秋华临头更低，话语却愈发大胆：“若不是因为浮生祭司推算的天道，我秋华临必然带着爱人远走高飞，哪怕终生不回鲛人海，也好过被困在王宫中与大殿下相互折磨。”
nbsp;nbsp;nbsp;nbsp;听完这一番“就算你是大殿下，我也只选我的爱人”的言论，连应听声都为这位勇士捏了把汗，生怕凉倾一言不合就拔剑。
nbsp;nbsp;nbsp;nbsp;可出乎意料的，凉倾听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深深地看了低着头的秋华临一眼，开口道：“是啊……你与我姐姐，就是两个不得不互相折磨的可怜人。”
nbsp;nbsp;nbsp;nbsp;说着，凉倾抬手赦了礼，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明显是打算和这位未来的“姐夫”好好聊聊天。
nbsp;nbsp;nbsp;nbsp;应听声和清休澜对视一眼，自觉和凉倾打了声招呼，说想出去四处逛逛。
nbsp;nbsp;nbsp;nbsp;凉倾看起来很抱歉，大概是因为没能尽到主客之责，清休澜摇摇头，示意她没关系，让她安心。
nbsp;nbsp;nbsp;nbsp;随后，就带着应听声一起游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在他们离开后，凉倾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桌上的杯子，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nbsp;nbsp;nbsp;nbsp;而秋华临先开了口，语气疲惫，道：“二殿下，我绝非大殿下的良人。我与大殿下，从三观到饮食习惯，再到追求和梦想，甚至只是简简单单的颜色、食物喜好，都无一相同。”
nbsp;nbsp;nbsp;nbsp;“她喜欢热闹，我喜欢安静；她向往自由，我却追随安定。”秋华临大概是被恶补过有关大殿下凉琂的一切喜好，信手拈来，淡道：“大殿下喜欢甜食，不喜药味——可我觉得甜食百害而无一利，还整日与草药作伴。”
nbsp;nbsp;nbsp;nbsp;“我与她，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若想为你姐姐辩解，便可省省功夫——大可不必！”最终，秋华临自顾自地下了结论，甚至不想听凉倾的反驳。
nbsp;nbsp;nbsp;nbsp;“哐”一声，凉倾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砸在桌上，到底是刚举办过成人礼的不羁少女，做起事，说起话来有种扑面而来的“雷厉风行”感。
nbsp;nbsp;nbsp;nbsp;她从椅子上起身，指着秋华临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自以为是，故作清高的臭药师，我当然知道你绝非良人，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孤高至此！”
nbsp;nbsp;nbsp;nbsp;“——是，我姐姐喜欢甜食，但那是因为姐姐常年喝药，嘴里全是苦味，才贪恋甜食那一丝甜，她也吃得无聊的宫廷菜和涩口的药膳！”
nbsp;nbsp;nbsp;nbsp;凉倾猛地一指秋华临放满了书籍，透着草药清香的巨大书柜，道：“姐姐不喜欢药味，是因为闻到就会想到天天吃，年年吃的汤药！你难不成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姐姐是在针对你么？”
nbsp;nbsp;nbsp;nbsp;“我看姐姐真是瞎了眼！居然还和我说你挺好的。”凉倾一甩鱼尾，狠狠一拂袖，道：“——好在哪儿！我只看到一个故作姿态，自命绝不攀附权贵的‘狂妄自大鬼’！”
nbsp;nbsp;nbsp;nbsp;“……你甚至只听得两句与你不同的喜好，就觉得姐姐和你说不上话，但凡你再多问两句，就会知道姐姐在药学方面亦有造诣。”凉倾转身看向窗外，愤愤不平道：“……你这样不把姐姐放在心上，让我如何放心！”
nbsp;nbsp;nbsp;nbsp;秋华临叹了口气，涩声道：“消消气吧，二殿下。倘若你因为那天道，要被迫离开自己深爱的人，住到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每天都要接见从未见过的人……说到底，我也不是圣人，自然是会怨的。”
nbsp;nbsp;nbsp;nbsp;“命运剥夺了你姐姐的自由。”秋华临一字一句道：“……也剥夺了我的自由。”
nbsp;nbsp;nbsp;nbsp;“……我们只能互相怨恨，也不必可怜对方——恨比愧疚，要好得多。”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应听声和清休澜离开王宫后，谢绝了侍女提出的带他们参观的美意，随意顺着一条路往前游去——说是路也不尽然，毕竟在水中可以向上向下游，就是偏要游一条没有路的“路”，也无妨。
nbsp;nbsp;nbsp;nbsp;反正终点就在那里。
nbsp;nbsp;nbsp;nbsp;“……我竟一时分不清大殿下和那位药师，谁更可怜。”应听声轻声道。
nbsp;nbsp;nbsp;nbsp;“都是可怜人。”清休澜转头扫过应听声，道：“他们能够互相怨恨也好——总好过有一方不自觉爱上对方，求而不得。”
nbsp;nbsp;nbsp;nbsp;“那个……你们是不是提到了大殿下的……夫婿？”突然，一位短发圆脸，看起来年轻羞涩的女孩出现在两人面前，话语有些急迫，尾音却轻轻的，像是很不好意思。
nbsp;nbsp;nbsp;nbsp;“你是……”应听声迟疑道。
nbsp;nbsp;nbsp;nbsp;女孩急忙摆了摆手，道：“我不是打探皇族隐私的探子！我只是……那位药师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nbsp;nbsp;nbsp;nbsp;“我知道不应该再打扰他……”一滴泪从女孩的眼角滑落，瞬间融在水中，不见了。
nbsp;nbsp;nbsp;nbsp;女孩的尾音在微微颤抖，她说：“华……秋大人走得太快太突然……”
nbsp;nbsp;nbsp;nbsp;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抹眼角，轻声道：“……我还没和他好好告别呢。”
nbsp;nbsp;nbsp;nbsp;我见犹怜。
nbsp;nbsp;nbsp;nbsp;要是换做那被困于王宫的药师在这，一定会心疼地替她擦去眼泪，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nbsp;nbsp;nbsp;nbsp;——但是如今这些都做不到了，最多最多，也只能隔着一层薄纱，对女孩说上一句。
nbsp;nbsp;nbsp;nbsp;“别再哭了。”
nbsp;nbsp;nbsp;nbsp;而女孩显然不知她曾经的爱人虽然只是住进了王宫，但与鲛人大殿下成婚后，和进了阴阳司也没什么区别——难进，难出，难相见。
nbsp;nbsp;nbsp;nbsp;她恳求二人带她去见秋华临一面，他不知道也无妨，只要能够远远地看上一眼，她便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