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徐风知听完之后，望着手里这柄通体漆黑的宝剑，她将它拔出鞘又合上，如此反复着，最后问道，“真是如此吗？”
nbsp;nbsp;nbsp;nbsp;众人一愣。
nbsp;nbsp;nbsp;nbsp;徐风知抬头，目光落在某人身上，“听起来李还柳似乎很厌恶他的天命，那借此剑鼎斩断他的天命不应该是好事吗，他得偿所愿，以后就自由了。”
nbsp;nbsp;nbsp;nbsp;“是好事。”沈执白迎上那漆黑的眸子，撑出个笑，声音轻轻，“是好事啊。”
nbsp;nbsp;nbsp;nbsp;徐风知摇摇头，“但师兄，你看起来很难过。”
nbsp;nbsp;nbsp;nbsp;她语气笃定，“你有事瞒我们。”
nbsp;nbsp;nbsp;nbsp;沈执白眼睫一颤，从晦暗里拔出脑袋，曦光在他身上垂落几层，他温柔摇头，“没有。”
nbsp;nbsp;nbsp;nbsp;徐风知盯着他看，他二人间的空气里就隔着一些点点灰烬，像是某人衣料被火烧成的灰烬，像是某人的骨头被烧出的灰白色。
nbsp;nbsp;nbsp;nbsp;沈执白快要在她质问的眸光里支撑不住，答她的那句没有，他深知十分单薄。
nbsp;nbsp;nbsp;nbsp;倘若，他真的看着他那位假师父跳进火鼎，任由这剑斩去天生厄命，再看着师父爬出来，挥挥手便没入天下这混沌湖泊去游历山河，以后再难相见。
nbsp;nbsp;nbsp;nbsp;…纵然恨他骗了自己，可坦白说，看着他此后孑然自由，沈执白是愿意放过他的，他心里也许也会觉得这是一桩好事。
nbsp;nbsp;nbsp;nbsp;但偏偏，李还柳跳下去的那一瞬火舌肆虐，热气直冲天灵盖，血腥味混着被烧焦的气息吹进附近时已经晚了。
nbsp;nbsp;nbsp;nbsp;预料之外的开展令李还柳惊愕拧眉，他看到沈执白当即伸手去拽，想要将他从火鼎里拉出来，李还柳冷峻回身毫不犹豫地拿剑柄将他撞开。
nbsp;nbsp;nbsp;nbsp;他慌神叫道：“师父！”
nbsp;nbsp;nbsp;nbsp;血肉之躯瞬间化作橘红色的星星点点。
nbsp;nbsp;nbsp;nbsp;就在沈执白眼前。
nbsp;nbsp;nbsp;nbsp;双目宝珠映着那片橘红色，眨眨眼，将沈执白扯进某人的过往里。
nbsp;nbsp;nbsp;nbsp;李还柳与李还孤本是双生之胎，幼时习剑，二人天赋异禀，少时二人一口气登上白玉天阶，他比哥哥李还孤先几步踏上去，坐在白玉天阶最顶上笑眯眯晃着脑袋等哥哥。
nbsp;nbsp;nbsp;nbsp;等到的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李还孤。
nbsp;nbsp;nbsp;nbsp;他一心拉着哥哥兴冲冲地在这山上畅想着要建一个自己的宗门，何处放狮子，何处种柳树。
nbsp;nbsp;nbsp;nbsp;他全然没注意到李还孤苍白的脸，以及李还孤频频看向那代表着天赋顶点的白玉天阶。
nbsp;nbsp;nbsp;nbsp;他那天说的话，李还孤听进去很多。
nbsp;nbsp;nbsp;nbsp;真的有了自己的门派，真的有了白玉狮子，真的种了柳树。
nbsp;nbsp;nbsp;nbsp;可李还柳一样也没能看到。因为他被关进了后山的山洞。
nbsp;nbsp;nbsp;nbsp;“你命格有煞，天生厄命祸害苍生，以后就在这里别出来了。哥来见你就是了。”
nbsp;nbsp;nbsp;nbsp;那天他哭得很伤心，而李还孤始终没有如幼时那般，摸一摸他的头。
nbsp;nbsp;nbsp;nbsp;玉眉峰多少载，他没有事情可做，哥哥也不允许他练剑，他能窥见的只有山洞里的书，以及远远站在离洞口几十丈的地方，望一眼玉眉峰的四季。
nbsp;nbsp;nbsp;nbsp;似乎这就是他这一生的方寸天地。
nbsp;nbsp;nbsp;nbsp;杀掉李还孤，对于江湖来说大约难如登天，可对李还柳来说却不难，甚至易如反掌。
nbsp;nbsp;nbsp;nbsp;杀掉哥哥那晚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哥哥在一边擦剑他端过去一杯茶，手心里冒了汗。哥哥一饮而尽，死了。他成了李还孤，成了新的“天下第一”。
nbsp;nbsp;nbsp;nbsp;颤抖着踏出洞口，却原来天宽地阔。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沈执白踉跄摔到鼎边，失声哭喊师父，可鼎内火焰犹如一口滚烫的茶，什么也看不见。
nbsp;nbsp;nbsp;nbsp;等到它渐渐平息，鼎内再无火焰，黑漆漆一片。但哪有什么师父，连师父的骨头都没有，只有师父未烧尽的衣袍残渣。
nbsp;nbsp;nbsp;nbsp;沈执白不知所措，翻找一堆也找不出他师父，终于眼泪泛滥崩溃，承认命数作弄，逃脱不开。
nbsp;nbsp;nbsp;nbsp;师父杀了李还孤，却也被李还孤所骗，弄出这么个假的天生厄命来困他一辈子，害他信了一辈子，在此丢了性命。
nbsp;nbsp;nbsp;nbsp;无能为力四字逼得沈执白痛苦不已。
nbsp;nbsp;nbsp;nbsp;世间对错向来无法言说，沈执白已经不想去论李还柳究竟是好或坏。
nbsp;nbsp;nbsp;nbsp;他只知，有个人曾站在玉眉峰的峰顶，平静望着天下灯火，告诉他要以己命守护苍生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