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丰之崎学园,放学后的社团活动室。
空气中残留着午后阳光的余温,混合着旧书本和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
窗外的操场上传来运动社团的喧嚣,但在这间小小的活动室里,气氛却如同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安艺伦也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头发乱糟糟的,黑框眼镜也歪斜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气息。
七千万日元的巨额赔偿,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几天他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构思他那伟大游戏的热情都熄灭了大半。
霞之丘诗羽坐在他对面,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眉心,酒红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试图保持冷静和理智,但安艺伦也的状态,以及……另一位成员的异常,让她无法真正安心。
“伦理君,你振作一点。”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丝冰冷,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那份隐藏的关切。
“振作?怎么振作啊,诗羽学姐……”安艺伦也的声音嘶哑而无力。
“那是七千万!不是七十万!我把我所有的游戏、BD、手办全卖了,再加上打工的钱……连零头都凑不够啊!”
“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对!报警!就说他敲诈勒索!七千万啊!怎么可能一道划痕就要七千万!这绝对是敲诈!而且那辆车停在那里本来就不对!是他自己不小心……”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猛的站了起来,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霞之丘诗羽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无奈。她走到他面前,轻轻按住了他想要去拿手机的手。
“伦理君,你冷静一点。”
霞之丘诗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严厉,“首先,损坏车辆是事实,无论对方是否有过错,你的责任是无法推卸的。至于金额……那种限量版的豪车,维修费用确实可能高得离谱。我们对那个领域一无所知,就算报警,警察介入调查,最后很可能还是会判定你需要承担责任。”
安艺伦也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另一边,霞之丘诗羽则是继续用着冷静得近乎残酷的语气开口说道:“而且,报警?伦理君,你觉得像那种开着限量版阿斯顿·马丁的人,会害怕警察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他惹恼了,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诗羽不是不担心伦也,但她比伦也更清楚社会的复杂和现实的残酷。
她很明白,面对拥有绝对力量和资源的上位者,弱者的反抗往往是徒劳,甚至会招致更可怕的报复。
那个叫雨宫苍夜的男人,无论是他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还是那辆价值连城的座驾,都昭示着他绝非善类。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安艺伦也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焰。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等着他让律师来找我爸妈?”安艺伦也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哭腔。
一想到父母知道这件事后可能出现的反应,他就感到一阵窒息。
“我会再想想办法的。”诗羽的声音放缓了些,试图安抚他,“稿费方面,我会尽快结算下一笔预付款。虽然可能不够,但……”
霞之丘诗羽看着他绝望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她知道安艺伦也的家境,七千万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总之,你先不要自暴自弃。”她只能这样安慰道,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信心,“我认识一些人……或许能打听到那辆车的具体维修费用,或者……看看能不能找到对方,试着再沟通一下……”
霞之丘诗羽没有说的是,她自己虽然是畅销作家,但轻小说的稿费收入也远不足以填补这个窟窿。而且,现在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说起来,伦理君,你这几天……有见过泽村同学吗?”
“英梨梨?”安艺伦也终于有了点反应,茫然地抬起头,“她怎么了?不是说在努力凑钱吗?”
诗羽斟酌着词句,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候好像在刻意躲着我们……你不觉得吗?她好像……有些魂不守舍。”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某些她只在自己那些不怎么正经的取材读物里看到过的,被某个坏男人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后,身心都留下深刻烙印的女主角一样。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连诗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消失?可能是……在想办法吧。”安艺伦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毕竟,她家……”
“她家是有钱,但那是泽村家的钱,不是她柏木英理的钱。而且,你觉得以她那个别扭的性格,会轻易向家里求助吗?”诗羽打断了他,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伦理君,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到吗?英梨梨的状态很不对劲。我担心……”
“是吗?也可能是最近画稿太累了吧。截稿日快到了?”安艺伦也敷衍地应付了一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七千万日元的赔偿金,根本没心思去关心其他人。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操场上的喧嚣声。
而在这片沉闷的空气中,还有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存在——加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