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黑压压的夜幕倒扣在每个无家可归的人头上。
汹涌的海浪拍向岸边,浪花退后,露出石墩上用红油漆写的“迷路海码头”的字样。
陈乐酩枯坐在岸边,呆呆地望着猫咪号的方向。
那边没有灯光,但船身上躺着一层死掉的雪。
枫岛的整个冬天都在下雪。
雪花落在陈乐酩身上。
晚风吹进骨缝。
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冷。
四周静悄悄的,夜色很暗,只有放在旁边的手机亮着惨白的光。
余醉问诊记录,二十三个视频。
他全看完了。
原来心痛到恨不得立刻死掉是这种感觉。
他关上手机,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了。
黑暗中,他单薄的身体在发抖,两条腿控制不住地颠颤,他试图用手按住,可手指抽筋似的痉挛,怎么都使不上力气,脚边淌着一大滩混着血丝的呕吐物。
他就像疯了一样,一会儿面无表情,一会儿泪流满面,一会儿下死手抽自己巴掌,一会儿又把脸埋进膝盖里歇斯底里地尖叫。
脸上刚包好的伤口再一次豁开,血浸透纱布。
他耳边一遍遍响起哥哥割舌头时的惨叫,眼前一遍遍播放哥哥绝望的脸。
“病人存在严重的自毁倾向。”
“病人有过多次自残行为。”
“病人已经对镇定剂产生抗药性,再用下去会对他的神经系统造成损伤。”
劳拉指挥汪阳和秦文用束缚带把他哥哥捆在床上,给他戴上狗戴的止咬嘴笼,那么粗的针头数不清多少次地扎进他血管里,把他从双目暴凸的失控状态拉回来。
镇定剂失效后,甚至用过一次电击。
他亲眼看到哥哥被电击后上身猛地弹起来,再重重落下去,人终于恢复理智的同时,整张脸上都是暴起的青筋,裤子被浸湿一团。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能这么对他哥哥……
陈乐酩受不了了,活不下去了,心口疼得快要死了。
好几次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死了才好。
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不用看了。
但是不是他不看,那些事就不存在了,就没发生过了。
时间并不能冲淡一切。
事实证明,时间狗屁都冲淡不了。
视频里劳拉多次问他哥为什么要割自己的舌头,哥哥神志不清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