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早高峰之前到了邵晖家,才得知他昨夜回来后,因心脏不适去了医院。
上级警务处派遣的调查组还未正式入驻滨市警局,他倒先因压力过大,身体撑不住了。
还是林玫被狙击后住院的那家医院。
再次来到这里,周围没了不善的目光,市民们又有了新的关注点,不再对贺亦巡议论纷纷。
径直来到vip楼层,私人病房里,护士正在完成晨间查房。
落地窗外是早高峰的都市景象,阳光洒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把整座城市染成了浅金色,车流在高架桥上排成长龙,远处的地铁站口,人流如潮水般涌出,又在红灯前戛然而止。
城市的脉搏在此刻跳动得最为有力,然而豪华病房内却死气沉沉,和外面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护士测完血压和体温,在床头的记录板上填好数据,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
贺亦巡从落地窗外收回视线,看向半躺在病床上的邵晖:“心脏不舒服?”
“跳太快,喘不上气。”邵晖说。
干瘦的脸颊上眼袋浮肿明显,应是一夜未眠。稀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没了往日的威严。
说是心脏跳太快,心电监护仪却发出着规律的滴答声,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医生怎么说?”贺亦巡问。
邵晖没有立马回答,坐直身子,拿过床头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西洋参茶,一脸平静地说:“反正也活不长了。”
放下杯子,他问:“你怎么会在维德利酒庄?”
该问问题的是贺亦巡,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审讯。不过对于这个特殊的嫌疑人,贺亦巡不介意从闲聊开始。
“去查致进会。”贺亦巡说,“听说你是致进会高层。”
邵晖很轻地笑了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是,我算是创始人之一吧。刚加入的时候还只是重案组组长。”
说完,他又问:“有人带你进入舞会的吗?”
闲聊还不忘套话,这就没意思了。
“你最好先说你的问题。”贺亦巡说,“你们这种聚会搞多久了?”
“其实也没有很久,四五年的样子。贺骏接手他爸的事业后,圈养了一批年轻男女,用来为一些官员提供性贿赂。慢慢地,就变成了这种形式的舞会。”
“所以我总是没法铲除贺茂虎剩余那些产业,是有你在背后提供保护。”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邵晖说起了他的人生哲学,“差不多就可以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如果不是贺骏死了,没能及时通知手下,那条毒品线我应该也打不下来。”
邵晖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许培突然明白了这座城市黑色产业发达的原因。警察局局长就是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就算有贺亦巡这样的清道夫又有什么用?若不是贺亦巡身份特殊,贺茂虎对他心存愧疚,林玫需要他提升自己的公众形象,恐怕他也无法安稳地当他的高级警司。
“说回舞会。”贺亦巡注视着邵晖,语气冰冷而尖锐,“参与者里还有其他重量级人物?不然无法解释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没有。”邵晖呼出一口气,平缓地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站出来。”
贺亦巡:“别告诉我你有奉献精神。”
“不久前我查出了肝癌晚期。”
病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许培看了看贺亦巡,发现他也在消化这则消息。
“你在楼下击毙的那个挟持医生的歹徒,”邵晖淡然地述说着这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我抢了他的肝源。”
“不过我研判你开枪具有正当性,不是我希望他死——他的死活跟我没关系,是他确实具有自毁倾向,你的判断没错。”